老公是著名的翻译官,世界各地到处飞。接受采访时,他说:我和妻子聚少离多,
婚姻对我而言更多是责任。朋友们都安慰我,男人在外打拼事业很正常,倦鸟终会归巢。
我默默等待,直到旅游途中,偶遇靳牧弛在埃菲尔铁塔下拍婚纱照。
而他怀里的女孩年轻娇俏,小腹微微隆起。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累,
于是和靳牧驰提了离婚。他蹙起眉头:你想清楚了?我没时间听你开玩笑。我点头,
想清楚了。靳牧驰不知道,我生了很严重的病。他期待新生命降临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的生命也在倒计时。1我生日那天,电视上正在直播一场国际会议。特写镜头里,
靳牧弛一袭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身形挺拔,气场强大。高强度工作数小时,他依旧目光如炬,
从容不迫。会议结束后,这位著名的翻译官被记者们簇拥着接受采访。靳先生,
会议上发言人即兴引用了好几句中国谚语,您觉得法国代表团对您的翻译满意吗?
靳牧弛微微颔首:语言是交流的工具。我力求做到信达雅,尽我绵薄之力,
促进双方顺利沟通,达成合作。靳先生过谦了,谁不知道您自幼天赋异禀,
精通八国语言,还是外交部的形象代言人。网友们都说您是外交界的天降紫微星!
靳牧弛从小众星捧月,再浮夸的褒奖,也习以为常。饭桌上,朋友们戏谑道:罗秋意,
你这个恋爱脑,吃饭还要看你老公。不过你老公这姿色,确实下饭。
有娱乐记者转移了话题:靳先生,听说您和妻子结婚多年,琴瑟和鸣,
您的妻子还是恩师的女儿,想必她一定是个才女吧?
靳牧弛沉默片刻后直言不讳:其实我的婚姻不像大众期待的那样浪漫。我和妻子聚少离多,
婚姻对我而言更多是责任。记者都是人精,靳牧弛这话中译中就是:妻子无才,包办婚姻,
不常见面,感情一般。闪光灯下,靳牧弛神色冷淡,明显不想过多谈论私人生活。
我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一瞬,朋友们见状纷纷安慰我。嫂子,
你别多想啊。靳哥说话一向直男,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靳哥就是事业心太强,
男人在外打拼事业太正常了。俗话说,倦鸟归巢。等靳哥哪天累了,
心里想的肯定还是你的温柔乡。我笑着点头,起身去卫生间,
不到五分钟就把吃了一个多小时的饭菜吐了个干净。呕吐物里掺着鲜红的血,
在白瓷的衬托下愈发触目惊心。我拿出手机,点开和靳牧弛的聊天记录。靳牧弛,
我的生日快到了,你回来吗?隔了好几天,他才回复:我很忙。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疼得快晕过去前,我在想。靳牧弛,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个生日。
你的答案会不会不一样?2强撑着身体去花店。剪花、插花,忙完一切,满室芬芳。
客人挑选花束时闲聊。你看靳牧弛昨天的采访没?感觉他的婚姻特别不幸福。是啊,
他提到老婆那表情就跟提到仇人一样。你说他老婆长得该有多丑啊?啧啧啧,
没想到靳哥这种人间绝色也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谁知道呢?要我说,
他老婆但凡要点脸,就该主动放手。我握着花枝的手猛地一颤。手机铃声响起,
靳牧弛的嗓音一贯清冷:罗秋意,后天是我妈的忌日,你带束花去看看她。好。
胸口像堵着团湿棉花,我费力地问,那你呢?忙,走不开。你代我去。
电话匆忙挂断。放下手机,我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店里的两个客人正死死盯着我,
神色古怪。老板娘,你该不会是靳牧弛的老婆吧?一人指着我的手机,
语气带着探究:不然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我的手机锁屏亮着,她们看到了。照片里,
靳牧弛穿着家居服,手里捏着咖啡杯,睡眼惺忪地望着镜头。那是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
才能捕捉到的瞬间。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得知我的身份,
她们将我刚包好的花束狠狠扔在地上,忿忿不平。我靠,你还真是他老婆啊!不是,
你一个开花店的凭什么啊?靳牧弛会说俄语、德语、西班牙语,你会吗?
你跟他在一起不会觉得自卑吗?他跟你结婚,明明一点都不幸福!求你放过他行不行?
就是,我们粉丝看到靳哥娶了你这样的老婆,真的很失望!她们围上来七嘴八舌,
我只觉得头昏眼花。见我不吭声,其中一人猛地将花束砸在我身上:哑巴了?装什么绿茶!
尖锐的花刺瞬间戳破皮肤,鲜血涌出那一刻,她们脸上竟浮起得意的笑。真像啊。
像很久以前那些人。靳牧弛是天之骄子,他的身边永远簇拥着光鲜亮丽的女孩。
我们在一起第一天,有女生当街甩了我一巴掌,大骂我不配。靳牧弛知道后,
只是淡淡一句:罗秋意,和我在一起,这些是无法避免的。无数相似的画面在眼前重叠,
我才恍然惊觉。顶着靳太太的头衔这么久,我从未被真正认可过。喉间一阵腥甜,
咳嗽几声后,纸巾上便洇开几抹刺目的红。那两人惊得后退半步,对视一眼,
竟默契地将货架上的花全扫到地上。高跟鞋碾过花瓣与枝叶,她们讥笑:说你两句就装死?
戏真多,真是晦气!笑声过后,满地狼藉。就像我苦心经营的婚姻。
终究是等不到来年春天了。3医生让我卧床静养,我还是决定放弃化疗。至少这样,
死的时候还有一头长发。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天,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趁着精神稍好,
订了张飞巴黎的机票。那是爸妈相遇相爱的地方,我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回那里看看。
塞纳河右岸的夏悠宫花园里,热恋的情侣正往围栏上挂爱情锁,
金属碰撞着诉说关于永恒的誓言。我找了很久,终于摸到那枚刻着爸妈名字的旧锁。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我低声呢喃:爸妈,我好想你们啊。对不起,老爸,
你要我幸福到老,可我好像……做不到了。我快要撑不住了。有点怕,
但你们会来接我的吧?河对岸的埃菲尔铁塔下,游客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原来是有情侣在拍婚纱照,明媚的阳光下,白纱与西装格外晃眼。一阵眩晕袭来,
视线里那个穿着新郎礼服的挺拔身影,竟然是靳牧弛!他臂弯里搂着的女孩年轻娇俏,
我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常在他翻译工作室露面的曲筠朵。靳牧弛提过她,北外高材生,
十五岁就精通四国语言的天才。此刻,他正单膝跪地,指尖轻轻抚过曲筠朵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眸里,竟漾着几欲溢出的温柔。大脑轰的一声炸开,
我缓慢地接收信息,曲筠朵怀孕了!原来靳牧弛口中的忙,就是忙着和曲筠朵花前月下。
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空落落的疼痛裹着彻骨的疲惫。点开手机,半小时前,
靳牧弛的兄弟发了一条动态。恭喜靳哥当爸!两个天才的崽,以后是保送清华还是北大?
可惜,他忘了屏蔽我。前几天我过生日,这人还安慰我,靳牧弛现在忙着拼事业,
以后肯定会顾家的。原来……都是骗人的,泪水无声地砸在屏幕上。评论区也很热闹,
清一色都是祝福。郎才女貌,恭喜恭喜!靳哥这是老牛吃到嫩草了,
可得好好对咱们朵朵!翻译圈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原来……他们都在骗我。
靳牧弛和曲筠朵的关系早已人尽皆知。只有我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人潮汹涌,
我被撞倒在地。玩滑板的法国少年低头对我说对不起。我甚至无力回应一声没关系。
眼前的世界,颠倒错乱。我在公园里的长凳上枯坐了一个小时。秋风卷着寒意往骨缝里钻,
太阳穴突突地疼。指尖早已发麻,却还是攥着手机。最后手指颤抖着,
在对话框一字一顿敲下:靳牧弛,我们离婚吧,越快越好。4我醒来时,
靳牧弛的未接来电有三个。点开聊天记录,他只回复了一个问号,中间隔了几个小时。
真好笑,他和我的对话总有时差,哪怕我们现在都在法国。我放下手机,闭上眼,
又再次睁开。有人推门进来。江珩盯着我,目光像淬了火。罗秋意,你好样的,
竟然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见我不吭声,
他恨铁不成钢:你还要为了那个畜生掉眼泪吗?我轻轻摇头:我准备跟他离婚。
或许旁人听了这话会觉得荒唐,毕竟人都快没了,离婚还有什么意义?
但江珩只是重重点头:好。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我扯了扯嘴角:你小时候整天哼哼唧唧的像个女孩,没想到现在这么仗义。
江珩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故作凶狠:别笑了,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这次我很矫情地哭了:为什么你们都说我难看?我真的很丑吗?我的脸哭得皱皱巴巴,
一定很丑,越想越难受。江珩慌了,手忙脚乱地替我抹眼泪。不是,我开玩笑的。罗秋意,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真的!我照了照镜子,一张惨白的脸,眼下乌青,嘴唇干裂,
像鬼一样,真丑啊。我没骗你,你比巴黎的姑娘还好看。江珩认真哄我。
沉默在空气里漫了半晌,江珩拿起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皮。真的……没希望了吗?
江珩的声音闷闷的。嗯,医生说最多还剩两个月左右。我想了想,也够了。别说了。
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我爸妈旁边吧。别说了,没一句我爱听的。我笑了笑,
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们两家在巴黎旅居。我、江珩,
还有几个小伙伴总在塞纳河边疯跑。我最喜欢去杜乐丽花园,那里和莫奈的画一模一样。
后来我妈意外去世,我爸带着我回了国,我认识了靳牧弛。而江珩跟着父母留在了巴黎。
每年农历新年,我们会互发一句问候。除此之外,再无联系。直到那天我在街上晕倒前,
拨通了他的电话。声音越说越小,困意渐渐涌上来。江珩把一瓣橘子塞进我嘴里,甜丝丝的。
我眯着眼睛,好幸福。那时候真好呀,有爸妈,有朋友。原来我的人生除了靳牧弛,
还有过那样的好时光。阳光也曾洒在我身上。傍晚,手机又响了,是靳牧弛。这次我醒着,
按下接听键。靳牧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罗秋意,你说离婚是什么意思?5字面意思。
他的声音沉了沉:你想清楚了?我没时间听你开玩笑。我能想象他微微蹙眉的表情,
他最讨厌我浪费他的时间。结婚八年,我总会提前熨烫好他的衬衫,提前帮他搭配好领带。
把他的一切打理得妥帖周全,只为省下他的一分一秒。却唯独忘了,
我自己的时间也在这日复一日里,悄悄耗成了灰烬。我没开玩笑。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们尽快办理离婚手续。后天吧。他顿了顿,我希望这不是你的一时冲动,
免得日后后悔……放心,我清醒得很。我打断他,我还以为你急着娶她,
毕竟婚纱照都拍了。那边沉默片刻:你知道了?嗯。那就这样吧。经济上,
我会补偿你。电话挂断,我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算了,不重要了。
律师说过,和靳牧弛离婚,我至少能拿到五个亿。指尖无意识地蜷起,
我在心底盘算这笔钱的去处。想了一会儿,脑袋就一阵钝痛,零碎的画面铺展开来。
爬满藤蔓的绿墙下,靳牧弛临风而立,手里捏着一本书。罗老师,我来还书。
十九岁的少年如清风明月,我的目光只敢落在他的白衬衣上。少女这点心事,
终究没逃过父亲的眼。弥留之际,我爸拉着我的手,交到靳牧弛的掌心。
秋意虽然是我宠着长大的,可她妈走得早,我给的爱远远不够。这孩子从小心思敏感,
但很懂事,受了委屈也是躲起来一个人哭。我走之前就把她托付给你,
你若有意中人可以拒绝。但如果你答应了,我希望你一辈子善待她。作为答谢,
我会倾尽所有人脉和资源送你去国外深造。恩师的目光沉沉落在身上,
靳牧弛最终郑重颔首。我爸欣慰地点头,把我的手往他掌心又送了送。
靳牧弛是我爸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我爸评价他:性子冷淡了些,然精于学术,能力出众。
你既心悦他,我必全力托举。我爸为我筹划好一切,可靳牧弛有个最大的缺点:他不爱我。
我后来才知道。6靳牧弛的确不负所望,学成归来后就履行承诺,同我成婚。婚期定下不久,
靳母病故,不宜举办婚宴,靳牧弛带我去民政局领了证。他牵着我的手漫步在大街小巷,
因为我嗜甜,就买下了整条街的糖葫芦串。他工作时,我就在观众席看着,
欣赏他纯正地道的发音。小舌音的缠绵,大舌音的性感,在他的喉间溢出,
都变成靳牧弛独有的魅力。他摘下耳机喝水的间隙,会同我对视,我朝他飞吻,他低头微笑。
一晃八年过去,靳牧弛成了赫赫有名的翻译官,还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世界各地到处飞。
而我并未继承父亲的才学,本科毕业后就无心学术,索性在街角开了一家花店,
每日侍花弄草。人人羡慕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摘下靳牧弛这朵高岭之花。我也曾暗自庆幸,
可不知从哪天起,靳牧弛变得越来越冷淡。他手上总有一堆推不掉的活动,
和我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许是我下意识地回避我们之间的差异。靳牧弛不喜凡俗琐事,
他的眼里燃烧着我没有的野心。我羞怯地叫他老公时,他微微蹙眉。罗秋意,你这样叫,
我不习惯。还是喊我名字吧。罗秋意,罗秋意,连名带姓。靳牧弛唤我,
永远带着几分冷淡和疏离。只有到了夜里,欲望才会拉近我们的距离。我攀住他的肩头,
声音断断续续。靳……靳牧弛,你……你可以咬我……靳牧弛闷哼一声,
牙齿嵌进我锁骨的软肉里。那一刻,我会产生一种幻觉:他好像也是爱我的。可第二天醒来,
枕边永远是空的。靳牧弛凌晨就赶飞机走了,甚至没打一声招呼。他一次次用行动告诉我,
他的爱从来没有为我沸腾过。7这次靳牧弛出差去西欧前。我央求他可不可以派别人去。
毕竟他的团队人才济济。他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朝我宣泄情绪。罗秋意,
你守着花花草草就能过一辈子,但我不行。我要的是聚光灯,是全世界的瞩目。你懂吗?
你不能逼我跟你一样,困在这方寸之地。谁都不能逼我,包括你爸。
他失望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拖着行李箱走了。里面装着我熬夜为他整理的生活用品。
我攥着手里的体检报告,最终还是沉默。相识多年,我只求过靳牧弛两次。第一次,
补办一场婚礼,我想穿着婚纱嫁给他。第二次,陪我过三十岁生日,祝我生日快乐。他很忙,
都没做到。心脏突然很疼。眼前闪过最后一个画面。靳牧弛厌恶地推开我,掐住我的脖子。
罗秋意,我娶你,是你爸逼的,你不知道吗?凭你爸的权势和地位,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我靳牧弛绝非池中之物,答应娶你,已是极限。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吗?可他们都说,没有你爸帮我,
我什么都不是。真可笑啊。罗秋意,你说,这公平吗?你说啊!我不懂,
他为什么这么凶?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讨厌我?明明最开始,
是他先说的喜欢我啊……我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烧得糊涂了。脑袋滚烫,眼泪冰凉。
8睁开眼,又在医院。江珩背对着我,咨询医生。见我醒了,他松了口气。
我勉强牵起嘴角:你又救了我一次。江珩已经订好机票,要陪我一起回国。临走前,
江珩父母特意为我做了顿饭。我吃不了多少,吃多了就会吐掉,
但还是逼着自己多夹了几筷子。真好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江父江母红了眼眶:孩子,你太苦了。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们一定帮你实现。
谢谢叔叔阿姨。我摇摇头,该说的,我都跟江珩交代了。机场候机时,我眼前一黑,
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人已经在飞机上,是江珩把我抱上来的。我靠着他的肩,
刚想道谢,却莫名感觉周遭气压低得吓人。罗秋意,这就是你要跟我离婚的理由?
靳牧弛的声音像淬了冰。他竟然也在这趟航班上,就坐在过道对面。就当是吧。
我无力同他掰扯。江珩冷笑一声,视线扫过靳牧弛:自己出轨的垃圾,看谁都像出轨。
靳牧弛眉峰一挑,语气里满是嘲弄:凡夫俗子,也配对我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