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不悔

青衣不悔

作者: 山人王国禄

穿越重生连载

主角是子衿指尖的宫斗宅斗《青衣不悔是近期深得读者青睐的一篇宫斗宅作者“山人王国禄”所主要讲述的是:专为书荒朋友们带来的《青衣不悔》主要是描写指尖,子衿,萧北辰之间一系列的故作者山人王国禄细致的描写让读者沉浸在小说人物的喜怒哀乐青衣不悔

2025-08-17 15:00:15

1 风雪夜别雪是从傍晚开始下的,初如撒盐,转眼便扯絮般铺天盖地。

风在皇城的屋脊上打着呼哨,像千万支无形的箭,一齐射向那条幽深的巷子。

巷口高悬的“教坊司”灯笼被吹得东倒西歪,烛火挣扎几下,终于“噗”地熄灭。

黑暗一下子吞过来,只剩灯笼纸缝里漏出的半星残红,在雪地里像一滩将凝未凝的血。

马蹄声在巷口停住。我整个人被裹在一件带血的狐裘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狐裘是舅舅的,

上面还残留着他怀里的温度,可雪片打在脸上,仍旧刀割似的疼。舅舅把我抱下马,

动作很轻,像是怕把我碰碎。他的铁甲在雪夜里泛着冷光,甲叶相击,发出细碎的冰声。

“软软,别怕。”这是他最后一次用我的小名。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被雪水浸透的旗子,

沉重得抬不起来。我伸手去抓他的披风,却只抓住一掌冰凉的雪。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一个嬷嬷提着风灯出来,

灯罩上积着厚厚的雪粉,映得她整张脸都是青的。她先看见舅舅的铠甲,眉心跳了一跳,

继而目光滑到我脸上,像钩子,一寸寸剜进皮肉。“求嬷嬷赏口饭。”舅舅屈膝跪下去,

积雪立刻埋住他的膝盖。他额头抵在门槛上,那道被刀劈过的旧伤疤正对着我,

像一道裂开的峡谷,血早凝成了紫黑色。“这孩子姓魏,草民之后,无亲无故。

”嬷嬷拿灯照我。雪光太亮,我睁不开眼,只觉得那团光在我脸上碾来碾去,

像在掂量一块待宰的羊脂。“长得倒干净。”她忽然笑了,露出两颗黄而长的犬齿,

“叫什么名字?”我张了张嘴,雪灌进喉咙,又冷又腥。“软……魏青衣。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回来,陌生得不像自己的。“今夜起,没有姓,

只有花名——清倌人青衣。”她递给我一块木牌,牌角缺了一牙,像被谁咬过。

木牌上沾着雪,转眼化成水珠,沿着“青衣”两个字蜿蜒而下,像泪。

舅舅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握得太紧,指甲几乎嵌进我的骨头。我疼得吸气,

却听见他极低极低地说了一句:“活着。”然后他的手被嬷嬷的灯笼杆狠狠拨开,

灯笼晃了晃,雪粉扑簌簌落在他睫毛上,像瞬间白了头。门在我身后阖上。

最后一线天光被斩断时,我回头,只看见舅舅跪在雪里的背影,越来越小,

最后被风雪揉成一粒看不见的黑点。风从门缝里追进来,吹灭了我眼里最后一点亮。

雪落在教坊司的院子里,没有声音。2 寒夜血泪教坊司的冬天,像一头饿得发狂的兽,

把每一道缝隙都啃得森森作响。北风从破窗纸里钻进来,卷着雪粒,刀子一样刮过皮肤。

火盆是有的,却永远只许嬷嬷们用;我们这些小清倌,

只能把冻得青紫的脚塞进稻草堆里取暖。稻草里常常睡着虱子,咬得人又疼又痒,却不敢动,

因为一动,就要弹错音。我十四岁生辰那日,天没亮就被揪起来练琴。指尖早已裂开口子,

一碰弦便渗出血珠,在乌黑的琵琶面上凝成一粒粒细小的冰。教习姑姑姓杜,

人称“杜阎罗”,手里总握着一条浸过水的铁丝鞭。她说,湿鞭子打人更疼,

能让皮肉记住调子。“错了!”耳边炸开一声厉喝,我还没反应过来,鞭子已破空而下。

“啪!”铁丝划过手背,像被烙铁撕开,血立刻顺着指缝涌出来,滴在青砖地上,

瞬间结成红冰。我死死咬住嘴唇,把惨叫咽回喉咙——在这里,哭喊只会招来更多鞭子。

“再错一次,就让你去堂前接客!”杜阎罗的声音像锈钉,一字一字钉进耳膜。我重新按弦,

血珠顺着指尖滚到屏柱上,滑得指肚发颤。琵琶声在空旷的练音阁里回荡,像幽魂的呜咽。

窗外,雪越下越大,把天光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阁里其他女孩都低着头,

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只有南宫子衿,隔着三道屏风,悄悄冲我眨了下眼,用口型说:“忍。

”忍。我懂。可忍到何时?傍晚,嬷嬷们把我们赶去后院“走冰”。所谓走冰,

就是在雪地里赤足行走,说是练仪态,其实是罚。雪厚没过脚踝,脚底像踩在无数碎玻璃上,

每一步都钻心地疼。我走在最末,风掀起单薄的裙角,露出小腿上交错的新伤旧痕。

“魏青衣,步子再大些!你当是逛庙会?”背后又是一鞭。我踉跄一下,

膝盖重重磕在冰棱上,血立刻渗出来,在雪地里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子衿忽然从前面折回,

一把扶住我,却被杜阎罗看见。“姐妹情深?”杜阎罗冷笑,扬手就是一鞭,

铁丝划破子衿的袖口,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蜈蚣般的血痕。“再敢互帮,一起加罚!

”夜里,我们被锁进柴房。柴房没有灯,只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带着雪粒和乌鸦的啼叫。

我和子衿挤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疼吗?”她轻声问,指尖轻轻碰我手背的鞭痕。

我摇头,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从怀里掏出半块偷偷藏的姜糖,掰下一小块塞进我嘴里。

辛辣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活下去。”子衿贴着我耳朵,

声音轻得像雪落,“总有一天,我们会让她们十倍奉还。”我点头,把眼泪逼回去。

雪从屋顶破洞飘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久久不化。那一夜,我十四岁,

第一次明白: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看不到尽头。3 血色初夜那一年的雪落得极早,

才十月末,北风就卷着雪沫子横冲直撞,把教坊司后院那扇破门吹得“哐啷”作响。

十五日是我的生辰,也是嬷嬷们替我定下的“开苞”日子——清倌人十五而“破”,

这是教坊不成文的铁律。天刚擦黑,杜阎罗就带人把我拖进了“香湯室”。木门阖上,

屋内蒸汽缭绕,壁上烛火昏黄,像浸了油的黄纸,随时会破。两个粗使婆子按住我的肩,

一瓢瓢滚烫的药汤兜头浇下,皮肤瞬间红透,疼得我直抽气。“别动!

这是宫里赐的‘暖肌香’,洗得香喷喷,好伺候贵人。”杜阎罗的声音隔着雾,

像刀子贴着耳廓刮。她拿丝瓜络狠狠搓过我的背脊,一层油皮被刮掉,

血丝顺着水流蜿蜒成殷红小溪。洗毕,她们替我换上“水红纱衣”。说是纱衣,

其实只是一层半透的软罗,胸口与腰窝处用银线绣了合欢花,走动间若隐若现。

里头却什么也不许穿,风一吹,雪粒似的皮肤就起满疙瘩。杜阎罗捏着我下巴端详,

像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瓷器。“脸是够了,就是瘦,”她拍拍我的腰,“贵人喜欢丰润的,

今晚先饮一盏‘玉脂羹’。”那羹呈上来,乳白里浮着几粒枸杞,闻着香甜。我一口喝下,

喉咙却瞬间烧起一团火,像有无数细针顺着血脉游走,心跳得擂鼓一般。后来我才知道,

里头掺了鹿血与合欢散,专为怯疼怯生的清倌人备的。接着,我被按坐在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眼尾却被点上猩红的胭脂,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梅。

杜阎罗亲手替我描眉,一笔一笔,冷硬的指尖扣着我的下颌,“记住,

今晚要讨的是户部李大人。他脾气不好,最爱听《阳关》。曲终之前,你若敢哭,

便算砸场子。”她递来一只鎏金小盒,里头盛着寸许长的细针,“若真忍不住,就咬它。

咬碎了舌,也比哭出来强。”我盯着那根针,指尖发麻。窗外雪声更急了,

像无数指甲刮过瓦面。我想起十四岁那夜与子衿挤在柴房,

她塞给我的姜糖辛辣的甜;想起舅舅跪在雪里,铁甲覆雪,最后对我说的那句“活着”。

“我能弹《阳春》。”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不会错一个音。”杜阎罗挑眉,

似乎意外我的顺从,随即冷笑:“最好如此。”子时更鼓响起,两个小厮抬我入暖阁。

阁内燃着龙涎香,浓得发苦。李大人已醉,紫棠脸、赤金带,斜倚在榻上,

手里转着一只翠玉酒盏。看见我的刹那,他眼里亮了火。我抱着琵琶,

指尖沾着方才偷偷掐破掌心渗出的血,在弦上一划——“铮——”音色嘶哑,却意外地稳。

李大人哈哈大笑,招手示意我近前。水红纱衣拂过地面,拖出一条极细的、蜿蜒的血迹,

像雪地里一道不肯被掩埋的伤口。我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跳上。这一夜,

要么我碎在这里,要么我活下去——带着所有疼痛,活下去。4 雪中誓言教坊司的腊月,

冻得人连骨头缝里都结冰。我抱着琵琶蜷在廊下,十个指尖裂着口子,

血珠顺着指甲缝往外渗,在弦上凝成一粒粒小冰碴。杜阎罗刚走,

余下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今晚李大人若再点你,你若再敢砸场子,

明儿就把你扔到后院井里喂冰。”风卷着雪粒打在眼皮上,我睁不开眼,

却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绣着折枝梅的粉缎棉靴停在我跟前,靴尖沾了点雪,

像梅上未融的霜。我抬头,先看见一截雪白的斗篷下摆,再往上,是南宫子衿的脸。

她与我同岁,身量却比我高半头。斗篷风帽滚了一圈貉子毛,衬得她眉目越发清冷,

只左颊一个梨涡,笑起来才显出一点甜。我认得她——上月新进来的“贵人之后”,

听说原也是官家千金,家道中落,被叔父卖进来。教坊里人人都传她性子傲,

挨打时咬碎银牙也不吭一声。“你就是魏青衣?”她蹲下来,声音轻得像雪落竹梢。

不等我答,她已握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却带着姜糖的辣甜。我下意识缩手,

她却把一个小纸包塞进我掌心,“含着,止疼。”纸包里是一块缺了角的姜糖,混着桂花末,

辛辣里透出一点苦。我含在舌底,眼泪一下涌出来,却不敢掉——眼泪会冻成冰,

会被人看见,会再招来鞭子。子衿用拇指抹掉我眼角那滴泪,指腹粗粝,带着新伤的痂。

“别怕。”她说,“我屋里还藏着半包,夜里给你送来。”我摇头,

声音哑得像破弦:“杜阎罗盯得紧,你别惹事。”她忽然凑近,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

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微微的热。那股热气让我打了个颤,却奇异地觉得暖和。

她的眼睛在雪光里极亮,像两颗被冰水淬过的黑曜石。“我娘说过,雪下得再厚,

也有化的时候。”她声音低而稳,“咱们得活下去,活到看她们遭报应。”我怔住。

教坊里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说“咱们”。她却把这两个字说得天经地义,

好像我们早已是同一条命。夜里,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蜷在稻草堆里,冻得牙关打颤。

子衿猫一样溜进来,怀里抱着一件旧狐裘——不知是她从家里带的,

还是从哪个嬷嬷那儿偷的。她把狐裘裹在我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夹袄。“我打听过了,

”她贴着我耳朵,热气钻进耳廓,“李大人明晚要去西郊别院,教坊得空出几个会唱曲儿的。

我托了送饭的小路子,把你名字划掉了,换成了我。”我一惊,抓住她手腕:“你疯了?

李大人什么手段你不知道?”她笑了笑,梨涡里像盛着碎冰:“我替你去,你欠我一次。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以后,要么我带你走;走不掉——我就用你的名字,替你活。

”那一瞬,柴房外的风忽然停了。雪光透过破窗纸,照在她脸上,像给她镀了一层冷冷的银。

我望着她,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裂开,又悄悄缝合,缝成一道谁也看不见的疤。

后来我才明白,那道疤里埋着的,是日后所有的恩怨与生死。5 命运转折腊月初七,

雪下了一夜,天亮仍未停。教坊司的朱漆大门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檐下冰棱垂得老长,

像一排倒悬的剑。辰时刚过,内廷司礼监副使李公公带着一队锦衣卫踏雪而来,

铁靴踩在石阶上,冰渣四溅。嬷嬷们慌得团团转,急急将我们一行清倌人赶至正堂跪迎。

风从廊下灌入,吹得裙裾猎猎。我跪在最后一排,指尖仍缠着昨夜练琴留下的血丝,

雪气一激,钻心地疼。李公公展开明黄绢轴,声音尖细却字字如锤——“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朕闻教坊司清倌人魏氏青衣,温婉恭俭,善度新声,克娴内则。

今皇太子北辰年已弱冠,毓德春宫,宜择贤媛以佐中馈。特册魏氏青衣为太子良娣,

赐金册金宝,择吉入东宫。钦此!”话音落地,满堂死寂。雪片扑进门槛,

在我睫毛上化成水,不知是惊是冷。嬷嬷们面面相觑,

杜阎罗手里的茶盏“咣当”一声跌得粉碎。我抬眼,隔着雪雾看见南宫子衿跪在左前方,

背影陡然绷直,像被无形的弓弦勒住。李公公阖上诏书,含笑俯身:“魏小主,接旨吧。

”我双手举过头顶,雪水顺腕滑进袖口,冰凉刺骨。那一刻,

所有视线齐刷刷钉在我身上:或羡、或妒、或恨,如千万根寒针。子衿微微侧头,

与我目光一触即分,梨涡里凝着一点极淡的笑,却掩不住眼底碎裂的惊痛。礼成。

锦衣卫鱼贯而出,

与一箱箱赏赐:织金云缎十匹、嵌宝金凤钗一对、羊脂玉同心佩一双……珠光宝气映着雪光,

晃得人睁不开眼。杜阎罗谄笑着扶我起身,指尖掐得我臂上旧疤生疼:“小祖宗哟,

可算熬出头了!”我却被她掐得一个激灵,耳边轰然响起昨夜子衿的话——“若逃不掉,

我就用你的名字替你活。”原来,她早知今日?还是连今日,也在她算计之中?午后,

教坊司闭门谢客。嬷嬷们忙着给我量体裁衣、熏香沐浴,仿佛我真要一步登天。

唯有子衿被遣去后院,替我折取腊梅插瓶。我隔着窗棂看见她立于雪中,

一袭淡青斗篷被风吹得鼓起,像随时会碎裂的蝶。花枝在她手里“咔嚓”一声折断,

殷红花瓣落在雪上,像溅开的血。傍晚,李公公去而复返,低声与杜阎罗耳语。

我隐约听见“名册有误”“原是南宫姑娘”几个字,心头猛地一跳。可李公公再抬眼时,

却只深深看了我一眼,拂袖而去。那一眼,像怜悯,更像警告。夜深,子衿才回。

她捧来一盅姜汤,热气在她睫毛上结霜。我伸手去接,她却先开口,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日辰时,东宫派鸾轿来接。”我望着她,

喉咙发紧:“你……”“我没事。”她笑了笑,指尖却在我腕上轻轻一点,像雪落无声,

“只是青衣,你记住——”“从你踏出这道门起,你便是我,亦是我。”烛火摇曳,

雪声敲窗。我低头饮汤,辣意冲鼻,泪滚入碗,却无人再替我擦。

6 东宫初夜东宫的雪似乎比教坊司轻,一片片落在重檐上,像无数白羽覆在金瓦之间。

朱漆宫门缓缓阖上,隔断了外头的风声,也隔断了我的退路。我被引至寝殿,

脚下踩着一寸寸软红氍毹,仿佛陷在云端,每一步都踉跄。殿内燃着十六臂鎏金烛树,

火舌摇曳,映得四壁龙纹似在游动。沉香与龙涎交织,浓得几乎化不开。我低头跪在榻前,

水红嫁衣铺在地面,像一滩未干的血。指尖的血痂因为紧张再次裂开,微微渗血,

我怕弄脏了毯,悄悄把手指蜷进袖中。“殿下到——”内侍尖细的嗓音被雪夜衬得格外遥远。

我猛地一颤,抬眼便看见萧北辰。他未着冕服,只穿玄色深衣,袖口以金线暗绣夔龙,

灯火一照,龙鳞便闪出冷光。雪夜寒气随他一同涌入,却在触及他眉宇间的温意时悄然消融。

他挥手,宫人鱼贯退下,殿门合拢,只剩铜漏滴答。我仍跪着,喉咙发紧。

忽听“哒”一声轻响——他蹲下身,与我平视。“魏青衣?”我点头,声音卡在喉间。

“别怕。”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指节分明,指腹有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我迟疑片刻,

终是把手放上去。那只手微凉,却在合拢的一瞬滚烫。他稍一用力,我便被拉起身,

却因跪得太久,膝盖一软,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龙涎香的味道瞬间围拢,我僵直得像根冰柱。

“疼吗?”他低声问,目光落在我左手背——一道新裂的鞭痕正渗血丝。我摇头,

眼泪却先滚下来。萧北辰叹息,指腹轻轻抹去泪珠,却沾了血,于是牵我到铜盆前,

亲自拧了温帕,替我擦手。水温透过肌肤,一寸寸化开我掌心的僵冷。

我恍惚想起教坊司的冰窖,鼻尖一酸。帕子染了淡淡的红,他却不以为意,

只问:“会弹《阳关》?”“会。”“那便弹给我听。”我抱着琵琶坐在榻沿,

弦是今晨新换的,桐木清香犹在。指尖落在第一根弦上时仍颤,可一声清越之后,

曲调便自己流出来。我弹得极慢,像要把十四年的苦都揉进音里。萧北辰倚在榻栏,

半阖着眼听。曲终,余音袅袅,他忽然伸手覆在我按弦的指上。“往后,不必再弹给别人。

”我愕然抬眼,撞进他眸中——那里面没有酒色,只有深深的怜惜与笃定。烛火噼啪一声,

爆出个灯花。他俯身,替我解下发间金丝流苏,指尖擦过我耳廓,烫得我一颤。“青衣,

”他唤我的名字,声音低哑,“看着我。”我抬眼,便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小小的,

带着惊惶,却又被灯火镶上一圈金边。下一瞬,他低头吻住我。那是一个极轻的吻,

像雪花落在唇上,却在一呼一吸间融化成水,渗进齿缝,烫得舌尖发麻。我睁着眼,

看见他睫毛在灯火下投出细碎的影,像两把小扇,轻轻覆住我所有的不安。“第一次?

”我点头。他叹息,将我打横抱起。水红嫁衣层层褪落,像剥开一朵含苞的梅。

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我瑟缩,却被他裹进怀里。玄色衣料摩挲着皮肤,带起细小的战栗。

榻前垂下重重纱帐,灯火被隔成朦胧的晕。他十指扣住我的十指,掌心相贴,

脉搏隔着皮肤相击。“疼就咬我。”我摇头,咬紧自己的唇。他却俯身,

在我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像惩罚,又像安抚。疼痛来袭时,我蜷起脚趾,指甲陷进他手背。

他没有躲,只更用力地扣住我的手指,仿佛把疼痛也分担一半。黑暗里,我听见他的心跳,

沉稳而有力,一声一声,盖过了铜漏,盖过了雪声,也盖过了我细碎的呜咽。夜很长,

雪落无声。直到天将破晓,帐外烛火燃尽,最后一缕青烟升起。他仍握着我的手,掌心相贴,

十指相扣,像扣住了一生的承诺。我在他怀里轻轻发抖,却听见他在耳边低语,

声音沙哑而温柔——“青衣,此后风雪有我。”窗外,雪停了。一缕曦光透进纱帐,

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照得那道旧疤上的血痂,像一枚小小的、凝固的朱砂印。

7 甜蜜时光东宫的六十个晨昏,像一场被软绸层层包裹的梦。醒来时是甜的,

梦里也是甜的,连落在睫毛上的雪都带着蜜露。第一日,他便赐我椒房,

亲自题匾——“雪暖”。“你怕冷,”萧北辰说,“可雪里有火,火里有你。

”十六名内侍抬着金丝炭炉,昼夜不息,把殿内烘得如春。我仍着薄衫,

赤足踏在波斯长毯上,脚心被软绒搔得发痒。他便笑,弯身托住我的膝弯,

将我整个人抱起来,像抱一捧雪,怕化了,又怕碎了。第二日,他带我登城楼看日出。

雪后的紫禁城,琉璃瓦上压着一层薄薄的云幕,阳光一照,万瓦生光。

他解下自己的玄狐大氅披到我肩上,毛锋扫过颈侧,我缩了缩脖子。

他却趁机把下巴搁在我肩窝,呼出的热气钻进耳后,痒得我直躲。“别动,”他低声,

“让我靠一会儿。这三日早朝,折子堆得比雪还高。”我果真不动了。城楼风大,

吹得他的发带猎猎作响,拂在我脸上,像一尾黑色的蝶。我偏头,看见他眼底血丝,

却仍是笑着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万里江山压在他肩上,而他竟把我放在江山之前。

第十日,他亲手替我栽下一株腊梅。东宫西南隅有片空地,原是要修箭道的。他挥退了匠人,

自己执锹,一铲一铲挖开冻土。我蹲在旁边,捧着手炉,看雪落在他玄青袖口,

积了薄薄一层。“你为何喜欢腊梅?”“因为它在最冷的时候开,”我答,“像我。

”他便笑了,眼尾弯起细小的褶:“那我便是雪,护着你开。”说罢,他将整株梅树扶正,

覆土,压实,又解下腰间玉佩,埋在树根下。“等它根扎稳了,你就不会再冷了。

”第三十日,我生辰。他早早散了朝,命宫人抬进一只巨大的檀木箱。箱盖开启,

竟是一整箱烟火。“东宫禁火,”我惊得去掩他的口,

“被御史知道——”他却握住我的腕子,将我拉到院中。“今日只有你我,

御史都在雪里冻着呢。”火星迸溅,第一朵烟火冲上天幕,绽成金色牡丹,

照得他眼里的光比火还亮。我仰头,雪落在舌尖,竟真是甜的。“许个愿,”他说,

“我帮你实现。”我闭上眼,双手合十:愿此刻停驻,愿他永如今日。再睁眼,他正望着我,

眸色深得像一池春水。“许好了?”我点头。他便低头吻住我,

唇齿间还残留着桂花酒的甘冽。烟火在我们头顶一朵接一朵盛放,

像要把整个夜空都烧给一个人看。第四十五日,我病了。只是风寒,却来势汹汹,

烧得浑身滚烫。他散了朝便守在榻前,亲手煎药,一勺一勺吹凉。药苦,我皱眉不肯喝,

他便含一口,渡到我唇边。“苦也喝,”他低声诱哄,“喝完给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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