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内因而风调雨顺,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夏夜蝉鸣透过窗纱,启辰王妃坐在床边轻轻地拍着小小的扶央,柔声讲述着八大域命主曾护苍生安稳的久远故事,指尖拂过女儿发丝,满是慈爱。
“然而五百年前,平和的生活被扰乱了。”
“传说威域之主挑起神伐之战,众主纷争,最终一一陨落。”
“失去了命主的庇佑,各域百姓苦不堪言,我域子民更是饱受旱灾的折磨。”
扶央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一只小手揪住王妃的衣袖,晃了晃。
“母亲,可是孩儿见我域如今五谷丰登,难道是命主归位了吗?”
话音未落,启辰王推门而入,快步走来,将手中提的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
“央儿可算得上是我域的小福星呐。”
他笑着落座在床边,袖口还沾着街市的烟火气。
扶央伸手去够食盒,故意歪头逗趣:“父亲又打趣女儿,莫非女儿是命主转世?”
她拈起一块糕点,鼻尖凑上去嗅了嗅,递到王妃嘴边。
甜香混着笑意漫开,“是城南那家老字号的味道,父亲又绕路去买母亲最喜爱的桂花糕了。”
王妃含笑轻咬,眼底漾起暖意。
恍惚间似又回到盛夏宫宴二人初见那天。
彼时她还是相府嫡女,觉着宫宴喧嚣扰心,独步至御湖闲坐,恰逢偷溜出来透气的启辰王。
柳荫筛下碎光,锦鲤拨弄涟漪。
缘分自那一眼便缠缠绕绕,化作“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在岁月里愈发清晰。
启辰王屈指轻轻地抵了抵扶央的额头:“你呀,这爱说笑的性子可得改改。”
语气未闻半分嗔怪,眉眼间尽是宠溺。
说着便从怀里变戏法似地拿出根扶央最爱吃的糖葫芦,晶莹糖衣裹着饱满山楂,转眼间便把扶央的注意力全吸引了去。
“改启域命数的是玄域命主,而你出生之际就是我域转运之时。”
西年前一阵婴孩的啼哭打破了启辰王府长久以来的宁静。
启辰王攥着冷汗推门而入,声音都在发颤:“夫人和孩儿如何了?”
产房里血腥味混着草药香。
产婆抱着襁褓的手微微颤抖,面露难色。
“禀告王爷,王妃体弱,诞下孩子后还需用心多多调养些日子,可这……”产婆欲言又止,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婴孩,又望向王爷:“王妃诞下的这位小姑娘……天生紫瞳。”
启域昭宁二十三年——扶央降生三年前老国师领域主之诏,为保启域繁荣昌盛,曾观天运。
留下一道谶语:“紫瞳现,命主显。”
然而未及解透其中玄机便仙逝了。
如今新国师尚幼,这双异色瞳孔究竟是祥瑞还是灾厄,无人能断。
可启辰王心如明镜——身为域主胞弟,王府若出了“命主”征兆,域主绝不会容。
他怔愣片刻,确认母女平安后,目光骤然沉凝。
“此事除我与夫人,绝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见产婆连连应诺,他又缓声道:“你是府中老人,今日过后便将送你去岚域安身,那边风俗相近,我会派人打点妥当。”
产婆慌忙叩首谢恩,退出门时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她比谁都清楚,这份“恩典”原是用沉默换性命。
就算是菩萨心肠的启辰王,若是此事稍有泄露,于她而言便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玄域深处。
夜清冉望着水镜中啼哭的婴孩,轻声叹道:“五百年,终于等到了。”
话落,她己凭仙法立于王府之中。
见一名素衣女子凭空出现,周身仙气缭绕。
启辰王立刻将婴孩护在怀里,挡在王妃身前,沉声问:“不知仙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王爷不必惊慌,我乃玄域命主,此番前来替王爷解忧。”
女子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素手轻扬,一道柔光拂过扶央的眼眸,那抹惊世骇俗的紫便悄然隐去。
启辰王看着怀中的孩儿,悄然松了口气:“多谢命主,不知……”话音未落,人己消失无踪。
怀中婴孩突然咯咯笑起来,窗外竟传来了久违的雨声——久旱的启域,终于下雨了!
一抹缥缈余声在梁间回荡:“此法可保她十八年安稳。”
“期满之时,也该是去往羽域的时候了。”
水镜前,夜清冉望着镜中渐渐安稳的婴孩,心底泛起陈年涟漪。
那些未说出口的期盼与祝福,连同五百年的等待,都沉入了岁月深处。
“这等凡人烟火,你从前最是期盼。”
“五百年等得,再等十八年又何妨。”
“只愿这一世,你能得偿所愿。”
眼见久旱的启域落下甘霖,百姓们奔出屋舍,任凭雨水打湿衣衫,欢呼声响彻街巷。
“今年的麦子能活了!
爹娘不用再夜夜叹气了!”
“快看!
田里的土湿润了!”
“对!
把渠挖开,让雨水多灌进点田里!”
……府外传来仆役们的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五百年了……启域今日竟降下了雨!”
……启辰王站在屋檐下,望着雨丝织就的帘幕,又低头望向襁褓中女儿的脸颊,笑意温柔,喃喃道:“我的孩儿,看来你是启域的祥瑞啊。”
朝堂之上朝臣们争相道贺:“主上,甘霖普降,此乃中兴之兆啊!”
“是啊,主上,如今民心振奋,想来启域必能重现昔日荣光!”
无人知晓这场转机,原是与启辰王府那个悄然隐藏的秘密息息相关。
“原来只是巧合呀。”
扶央的注意力早己被糖葫芦勾走,并未察觉到父母交换的眼神里藏着的忧虑。
含糊不清地说着,嘴角沾上了糖渍。
王妃笑着为她拭去:“夜深了,娘亲再讲个故事,央儿早些安歇吧。”
说着便拉过薄被盖在女儿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蝉鸣渐歇的深夜,扶央的呼吸己匀长安稳。
启辰王与王妃轻步至庭院,月光将二人身影拉得很长。
夏夜的风带着蝉鸣,却吹不散两人眉间的愁绪。
“夫君,这样瞒着央儿,真的对吗?”
王妃的声音带着忧愁。
启辰王揽住她的肩,望着满天星辰:“央儿有自己的命数,但至少现在,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孩童吧。”
“只是十八年后要送她远走……一想到要和她分开,我这心就像被揪着一般疼。”
话语渐轻,最终消散在晚风中。
星河无声流转,将这王府的温情与隐忧,都轻轻地拥入了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