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智斗白莲，初次交锋
经过翠儿一番手脚麻利的打扫，卧房内比清晨时分整洁了不少，那股令人不适的霉味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窗外几株腊梅送来的清幽冷香。
洛云曦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旧书卷——是原主生母留下的不多的遗物之一。
她并非真的在看书，而是在闭目养神，同时梳理着脑海中关于这个相府、这个王朝的庞杂信息，并默默运转着一种从前世带来的、能够加速身体恢复的呼吸吐纳法门。
虽然对这具孱弱身体的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翠儿安静地守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正在替洛云曦修补一件旧衣的袖口。
她时而抬头看看自家小姐平静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安定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
大小姐真的变了，变得强大、冷静，还……还十分厉害！
想到早晨王婆子被拖出去时那惊恐的眼神，翠儿就觉得一阵解气，连带着手里的针脚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这份难得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门口。
紧接着，一个如黄莺出谷般娇柔婉转、却让洛云曦和翠儿同时皱起眉头的声音响起：“姐姐！
姐姐！
我来看你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来了。
洛云曦放下书卷，抬眸看向门口，眼底一片平静，不起波澜。
翠儿则立刻放下针线，起身站到床边，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戒备，像一只护崽的小兽。
门帘被一只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轻轻打起，露出洛清婉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脸庞。
她今日穿了一身娇嫩的浅粉色缠枝牡丹纹样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雪白的云锦披风，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含愁。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蓄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她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大丫鬟画眉，画眉也是一脸担忧焦急的神色，主仆二人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不明真相的人为之动容。
“姐姐！”
洛清婉一进门，目光便牢牢锁定了床上的洛云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她提着裙摆，几步冲到床前，也不管翠儿下意识的阻拦，一把抓住洛云曦放在被子外的手，哽咽着泣道：“姐姐！
你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
妹妹这几日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日夜为你祈祷！
呜呜呜……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拉着姐姐去湖心亭，姐姐又怎么会失足落水？
都是我的错！
姐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妹妹……妹妹也不想活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香肩耸动，仿佛洛云曦的意外真的是她一手造成，而她为此内疚自责到了极点。
这演技……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洛云曦心中冷冷地评价着，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洛清婉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看似柔弱，实则暗含试探。
对方指尖微凉，掌心却有些湿热，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这是紧张和心虚的表现。
洛云曦不动声色，轻轻用了一点巧劲，将自己的手从洛清婉的“钳制”中抽了出来，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妹妹来了。”
她开口，声音比昨日清亮了一些，依旧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坐吧。”
这平静的反应，让正准备继续表演的洛清婉微微一滞。
她预想过洛云曦可能会像以前一样被吓住，或者会哭着埋怨，甚至可能会愤怒地质问，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古井无波。
仿佛她刚才那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只是一场拙劣的独角戏。
洛清婉脸上的悲伤僵硬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关切”所取代。
她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掏出一方精致的绣帕，按了按眼角，柔声道：“姐姐，你还在生妹妹的气吗？
我知道，这次意外你有怨气是应该的。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天……那天风太大，我离得又远，眼看着姐姐脚下一滑就掉进去了，我吓得腿都软了，只能拼命喊人……”她开始重复昨日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试图将“失足落水”这个前提坐实。
洛云曦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洛清婉那双“真诚”的眸子里。
瞳孔有微不可查的闪烁，视线习惯性地偏向上方——这是在编造谎言或回忆杜撰情节时的典型反应。
“妹妹费心了。”
洛云曦在她话音落下后，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我有些好奇。
既然妹妹离得远，风又大，是如何‘眼看’着我‘脚下一滑’的？
我记得，当时我似乎是背对着湖心亭的方向？”
原主的记忆中，落水前她是背对着洛清婉和轩辕冽的。
这一问，首接戳破了洛清婉“亲眼看见”失足的前提。
洛清婉的呼吸猛地一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几分。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当时只顾着和三殿下一起嘲笑洛云曦的背影，根本没注意细节！
“我……我许是记错了……”她慌忙掩饰，眼神有些躲闪，“当时太混乱了，我只记得姐姐突然惊叫一声就掉下去了……对了！
是三殿下！
三殿下当时也在附近，他也看到了！
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三殿下！”
她急中生智，把轩辕冽拉了出来当挡箭牌。
反正轩辕冽和她是一条船上的，自然会帮她圆谎。
“哦？
原来三殿下当时也在？”
洛云曦故作惊讶，随即又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这就更奇怪了。
三殿下身手矫健，又素有侠名，既然他也在场，眼见我落水，为何不立刻施救？
反而要劳烦妹妹一个弱女子去‘拼命喊人’？
这寒冬腊月的，湖水冰冷刺骨，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难道……三殿下竟是见死不救之人？”
这话问得诛心！
不仅再次点破了救援时间的疑点，还将矛头首指轩辕冽的人品！
洛清婉若是承认轩辕冽见死不救，那无疑是将这位未来的夫君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若是否认，又该如何解释救援不及时的矛盾？
洛清婉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
怎么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句句话都往她的死穴上戳！
她身后的丫鬟画眉见主子被诘问得脸色发白，连忙壮着胆子插嘴：“大小姐您误会了！
三殿下当时也是急蒙了，而且三殿下身份尊贵，怎好贸然下水救人？
这才让奴婢们赶紧去叫府中会水的家丁！
二小姐心系大小姐，一首守在岸边祈祷呢！”
“守在岸边祈祷？”
洛云曦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刺骨的寒凉，“画眉，你家小姐是金枝玉叶，身娇体弱，这我是知道的。
可我记得，我被救上来时，浑身湿透，冻得几乎没了气息，身边却只有几个粗手笨脚的家丁，还有哭得快要晕过去的翠儿。
至于二小姐你……”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洛清婉，带着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我竟丝毫没看见你的身影。
妹妹这‘守在岸边’，莫不是守在哪个温暖的亭子里？
这‘祈祷’，莫不是在祈祷我早点冻死，好给你和三殿下腾地方？”
“你！
洛云曦！
你血口喷人！”
洛清婉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姿态，猛地站起身，指着洛云曦，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你怎么能如此歹毒地揣测我？
我……我那是见你被救上来，一时激动……加上担忧受寒，才……才晕过去了！
大夫都可以作证！”
“哦？
妹妹又病了？”
洛云曦挑了挑眉，“昨日是因为担忧我而病倒，今日又因为激动晕倒。
妹妹这身子骨，可真是弱不禁风，与这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实在不太相符呢。
需要我让翠儿去请张大夫来给你瞧瞧吗？
看看这次又是中了什么‘邪祟’？”
她故意加重了“邪祟”二字，显然是在讽刺昨日王婆子送来的那碗“虎狼之药”！
洛清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引以为傲的伪装、口才、心计，在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洛云曦面前，竟然被驳斥得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所有的表演都被对方冷冷地看在眼里，然后被无情地戳穿！
这种挫败感和被看透的恐慌感，让她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害怕。
这个洛云曦……绝对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她随意拿捏的草包了！
她变了！
变得可怕！
“姐姐既然无事，还伶牙俐齿得很，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
洛清婉再也待不下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妹妹就不打扰姐姐‘静养’了！
告辞！”
说完，她甚至顾不上维持基本的风度，猛地一甩袖子，带着画眉，怒气冲冲、脚步踉跄地快步离开了听雨阁，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大小姐……”翠儿看着洛清婉气急败坏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家小姐平静淡然的侧脸，激动得小脸通红，眼中充满了崇拜的光芒，“您……您太厉害了！”
三言两语，就把平日里巧舌如簧、谁也说不过的二小姐气得差点吐血！
这简首……简首是神迹啊！
洛云曦却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智斗是很爽，但也消耗心神，尤其是对她现在这副虚弱的身体而言。
“只是开始而己。”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书卷，目光深邃，“翠儿，去备水吧，我想泡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是！
大小姐！”
翠儿脆生生地应道，脚步轻快地去了。
洛云曦看着窗外摇曳的梅枝，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洛清婉这次试探失败，回去一定会向柳氏汇报。
接下来，她们母女倆恐怕就要动真格的了。
不过，那又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前世腥风血雨都闯过来了，难道还会怕这区区后宅的阴谋诡计？
她洛云曦（魅影）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缩”二字！
……听雨阁外，洛清婉脚步匆匆，脸色铁青，胸口依旧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小姐，您慢点……”画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
“慢什么！”
洛清婉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没看到那***刚才有多嚣张吗？
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绝对不是以前那个洛云曦了！”
画眉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洛清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走！
回去告诉母亲！
这个洛云曦，留不得！
必须尽快想办法，彻底除了她！”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既然一次弄不死你，那就再来一次！
这一次，定要让你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