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耳鸣。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一根生锈的钢针,
硬生生钻进他太阳穴深处,在里面疯狂搅动。又像是无数台信号不良的老旧收音机,
在他颅骨里同时嘶吼,播放着混乱不堪的频道。
这声音从他踏进这个金凤奖颁奖典礼后台休息室的那一刻起,就如影随形,甩不脱,挣不掉,
几乎要撕裂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刚刚捧回人生中第二座金凤影帝奖杯。沉甸甸的,
纯金凤凰振翅欲飞,本该是今夜最闪耀的焦点。可此刻,
这尊象征无上荣耀的奖杯被他随手搁在冰冷的化妆镜前,
镜面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眉峰紧锁,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
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眼底那点因胜利而燃起的微光,
早被这该死的、挥之不去的噪音磨得一丝不剩。
昂贵的高定礼服西服完美勾勒着他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形,
每一道褶皱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冷硬感,却压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陆沉舟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地方就是个巨大的、流动的蜂巢,
经纪人、助理、造型师、各色心怀鬼胎想凑上来攀谈的人……进进出出,嗡嗡营营。
他只想找个瞬间的清静,把这要命的噪音压下去,哪怕只有一分钟。
一个身影贴着门缝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是个年轻女孩。穿着一条设计简单的白色小礼服裙,
裙摆只到膝盖上方一点,露出笔直纤细的小腿。头发挽了个松散的低髻,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畔。妆容清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只有唇上一点浅淡的樱花粉,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颗刚剥开壳的水煮蛋,干净,青涩,带着点初入陌生环境的不安。
她手里捧着一个透明文件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视线牢牢粘在地毯繁复的暗纹上,
仿佛能从那上面看出朵花来。她整个人缩着肩膀,试图把自己缩到最小,
几乎要融入墙壁的阴影里。一个标准的、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陆沉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不到半秒,便漠然地移开。毫无印象。
大概是哪个刚出道、被塞进来混个脸熟的小演员,或者某个工作人员。这种小心翼翼的姿态,
他见过太多。他重新闭上眼,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在这时,那持续不断的、折磨人的耳鸣毫无征兆地变了。
像突然切换了频道。一个异常清晰、活力四射、甚至带着点花痴尖叫质感的女声,
毫无阻碍地直接灌入他的脑海,音量之大,冲击力之强,让他按着太阳穴的手指猛地一僵!
啊啊啊啊啊——要命了!这腰!这腰是真实存在的吗?!比电影里看着还要绝一万倍!
这线条!这弧度!好想掐一把看看是不是装了钢筋铁骨啊啊啊!还有那领带!
谁给他打的领带!歪了!歪到姥姥家去了!简直逼死强迫症!
好想扑上去一把薅正了然后反手把他按在墙上!壁咚他!让他那张冰山脸裂开!
看他惊慌失措!看他瞳孔地震!看他……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
又像是滚烫的岩浆瞬间灌满了陆沉舟的耳道,一路灼烧到他大脑深处!他猛地睁开眼,
瞬间锁定声源——正是那个刚进来、看起来怯生生、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的白裙子女孩!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鹌鹑似的姿势,头埋得更低了,肩膀甚至微微发着抖,
一副随时会被吓晕过去的可怜模样。那张素净的小脸上,只有一片被惊吓到的苍白和茫然。
可陆沉舟“听”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火爆场面!巨大的反差带来的荒谬感和冲击力,
让陆沉舟那张在镜头前永远波澜不惊、被誉为“神赐雕塑”的完美面孔,
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掠过他深邃的眼眸,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几乎能听见细微的咯吱声。……等等!他看我干嘛?!
卧槽卧槽卧槽!眼神好凶!像要吃人!完了完了完了,
该不会是我刚才偷瞄他领带歪了被发现了?还是我脸上蹭到什么脏东西了?口红花了?
眼线晕了?救命啊妈妈!影帝的眼神杀果然名不虚传!腿软!想跪!
谁来救救我——脑海里的尖叫还在持续轰炸,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抓狂感。
陆沉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重了一瞬。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目光沉沉地钉在那个看似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
那炸雷般的心音和眼前这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象,形成了宇宙级荒谬的对比。
这绝不是幻听。声音的源头清晰无比,就是她。一股无名火,
混杂着一种被冒犯、被窥探、甚至是被戏耍的烦躁,猛地窜了上来。他需要做点什么,
打破这该死的、令人窒息又诡异至极的现状。视线扫过,
落在脚边那个碍眼的银色金属垃圾桶上。没有半分犹豫。陆沉舟下颌线猛地一绷,
昂贵的纯手工定制皮鞋带着一股冰冷的戾气,精准地、毫不留情地踹了上去!“哐当——!!
!”一声刺耳至极的巨响在相对安静的休息室里轰然炸开!金属桶身被踹得严重变形,
像个被捏扁的易拉罐,翻滚着撞向不远处的化妆台脚柱,
又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碰撞摩擦声。里面零星的纸巾团和矿泉水瓶滚落出来,一片狼藉。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休息室表面维持的平静假象。“啊!
”门口守着的助理周浩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平板差点脱手飞出,惊恐地探头进来,
“陆、陆哥?怎么了?!”化妆台旁正收拾东西的造型师Amy更是浑身一抖,
手里的化妆刷“啪嗒”掉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那扭曲的垃圾桶,
又看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陆沉舟,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穿着白裙子、名叫江小满的女孩,更是被这声巨响吓得魂飞魄散。
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猛地原地蹦了一下,整个人剧烈一颤,
手里那个透明文件夹“哗啦”一声脱手,纸张雪花般散落一地。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连退两步,后背“咚”一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盛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恐和无措,
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视线死死黏在陆沉舟那双泛着冷光的皮鞋上,
仿佛那是随时会踩死她的凶器。杀人了!影帝要杀人了!就因为我不小心看了他领带一眼?
!至于吗大哥!不就是领带歪了点,我又没上手!这什么顶级被害妄想症!
娱乐圈果然水深火热!救命!我要回家!
妈妈——她内心的尖叫如同海啸般席卷陆沉舟的大脑,带着一种濒死的哭腔。
陆沉舟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层刮来的寒风,扫过门口惊慌的助理和造型师。
“脚滑。”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声音低沉平缓,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威压。周浩和Amy瞬间噤若寒蝉,
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连地上的狼藉都不敢多看一眼。陆沉舟的目光,
重新落回那个靠着墙壁、抖得像片落叶的女孩身上。他清晰地“听”到了她内心的崩溃哭嚎,
但那张惨白的小脸上,除了惊恐,竟然硬生生挤不出一丝一毫其他情绪。这份“演技”,
让他心底的烦躁和探究欲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他微微眯起眼,锐利的视线如同手术刀,
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在她脸上逡巡。他要看看,在这副柔弱惊惶的躯壳下,
那颗正在疯狂上演着“影帝谋杀无辜少女”戏码的脑袋,还能编排出什么。果然,
那惊恐的心音在短暂的“哭爹喊娘”后,诡异地停顿了一瞬。紧接着,
一个带着浓厚“合理推测”色彩、充满画面感的新念头,像一颗毒蘑菇,
顽强地顶开了恐惧的土壤,
在陆沉舟的脑海里茁壮生长起来:听听这不走心的借口……等等!不对!
刚才那动作……踢得那么狠,表情那么狰狞虽然帅得依旧惨绝人寰……他捂着胃?
不对……捂着……下面?!卧槽!卧槽卧槽!难道……难道是传说中的……痔疮?!
急性发作?!难怪!难怪脾气这么爆炸!天呐!堂堂高冷影帝,
居然被痔疮折磨得痛下杀手对垃圾桶!这要是传出去……嘶——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不过……看他那痛苦隐忍?的表情……应该是混合痔?外痔内痔一起造反了?
听说坐久了很容易……陆沉舟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
无法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震怒、以及一丝被彻底扒光示众般的羞耻感,
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窜遍全身!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精心维持的冷漠面具,
终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近乎崩塌的裂痕。他甚至下意识地、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站姿,
仿佛那无声的“痔疮指控”真的给他带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幻痛。……啊!他脸抽了一下!
好痛苦的样子!看来被我猜中了!啧啧啧,真可怜,
年纪轻轻……不过听说花椒煮水坐浴效果不错?要不要匿名给他助理邮箱发个偏方?
算了算了,小命要紧,
痔疮也是国家机密……溜了溜了……那充满“同情”和“学术探讨”的心音还在喋喋不休。
陆沉舟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寒意:“你。
”仅仅一个字,就让缩在墙角的江小满狠狠一哆嗦,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中。“叫什么名字?
”陆沉舟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像在齿间碾过。江小满抖得更厉害了,低着头,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江、江小满……” 她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才勉强报出自己的名字,说完立刻又把头埋了下去,恨不得原地消失。
陆沉舟盯着她乌黑的发顶,清晰地“听”到了她此刻内心的疯狂刷屏:江小满!
完蛋了完蛋了!他记住我了!他要封杀我了!
因为我目睹了他和垃圾桶的战争以及他不可言说的隐疾!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呜呜呜我的房贷我的猫粮……“哪个公司的?”陆沉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但眼神锐利如刀。“……星、星辉娱乐……” 江小满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完了完了,
连公司都知道了!星辉法务部会不会连夜发律师函告我窥探影帝隐私?
我是不是该连夜买站票逃离这个星球?陆沉舟沉默了几秒。
休息室里只剩下江小满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和他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视脑海中那些越来越离谱的“痔疮护理指南”和“星际逃亡计划”。
他需要处理眼前这个巨大的、活生生的、会脑补的麻烦。“周浩。”他开口,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平稳,但仔细听,尾音似乎带着一丝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紧绷。
助理周浩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从门口弹射进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陆哥!
” 他看都不敢看地上的狼藉和脸色惨白的江小满。
“带这位……”陆沉舟的目光再次扫过江小满,“江小姐,去隔壁休息室。Amy,
给她重新整理一下。”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找条新裙子。这条,
” 他眼神掠过江小满身上那条沾了点灰尘的白裙子,“脏了。”江小满猛地抬头,
杏眼里全是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陆沉舟说的不是换衣服,而是拖出去枪毙十分钟。
换……换裙子?他想干嘛?!毁尸灭迹的第一步是换掉目击者的衣服吗?!
还是说……他嫌我这条白裙子太素,配不上他即将对我实施的‘封杀套餐’?
需要一条更华丽的‘送葬裙’?陆沉舟的太阳穴又狠狠跳了一下。
他强忍着捏碎化妆镜的冲动,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个满脑子惊悚情节的女人。“是!陆哥!
”周浩和Amy如蒙大赦,立刻上前,
几乎是半架半扶地把还处于巨大惊吓和混乱脑补中的江小满“请”了出去。
江小满像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被他们搀扶着,脚步虚浮地往外挪,
临走前还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沉舟,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即将择人而噬的变态杀人魔。
休息室的门终于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也隔绝了那个聒噪又惊悚的心音源头。
世界瞬间清净了。陆沉舟站在原地,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他走到巨大的化妆镜前,
旧英俊得无可挑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的男人。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缓缓地向下移动,最终定格在自己腰线以下的位置。那个地方,
此刻在镜子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完美地包裹在剪裁精良的西裤里。然而,
那个叫江小满的女人惊悚又笃定的“痔疮论”,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海里疯狂循环播放。
“呵……”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陆沉舟的喉间溢出,
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荒谬和自我厌弃。他猛地抬手,“砰”地一拳,
狠狠砸在冰冷的镜面上!镜子里那张完美的脸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
映照出无数个同样表情冰冷、眼神阴鸷的陆沉舟。
********“《极限挑战48小时》!第二期!丛林法则!Action!
”导演亢奋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湿热的热带雨林边缘炸响,伴随着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
镜头贪婪地捕捉着六位嘉宾或兴奋、或紧张、或强装镇定的表情陆沉舟站在队伍最边缘,
一身深橄榄色的专业冲锋衣,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锁骨下方,勾勒出挺拔利落的肩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静地投向眼前这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又暗藏未知的绿色世界。
阳光透过高耸的树冠缝隙洒下,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将他与周围略显喧闹的环境无声地隔离开来,自成一道生人勿近的风景线。“哇!
陆老师这身也太帅了吧!丛林战神!”新晋小花林菲菲双手捧心,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
声音甜得发腻。“沉舟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专业!
”老牌硬汉演员张威笑着拍了拍陆沉舟的肩,后者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和谐又充满看点的一幕。然而,就在这和谐的表象之下,
一个清晰无比、充满活力的吐槽声,如同自带混响效果,毫无阻碍地穿透雨林的背景噪音,
精准地轰炸着陆沉舟的耳膜:战神?噗!是站神吧!看他那站姿,跟棵笔直的松树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脚下粘了502!领队刚说完规则,他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蚊子,
内心OS肯定是‘这破地方也配叫丛林?’‘虫子也配靠近本影帝?’啧啧啧,装逼犯晚期!
鉴定完毕!陆沉舟搭在冲锋衣口袋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依旧目视前方,
表情纹丝不动,仿佛那刻薄的吐槽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他不用回头,
也能精准定位声源——那个叫江小满的女人,此刻正混在队伍靠后的位置。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略显宽大的迷彩服,头上歪歪地扣着一顶同色系的渔夫帽,
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小巧的下巴。她微微低着头,
双手紧张地绞着背包带子,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存在感,
活脱脱一个误入大佬局、战战兢兢的小菜鸟。这副模样,
完美地契合了她十八线小透明的身份,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在紧张、在敬畏。
只有陆沉舟知道,她缩在帽子阴影下的那张小脸上,此刻一定没什么紧张,
反而可能因为内心的疯狂吐槽而憋得有点扭曲。开始了开始了!装逼第一式:沉默是金!
装逼第二式:眼神放空!装逼第三式:生人勿近!陆影帝三式合一,炉火纯青!
奥斯卡欠他一座终身成就装逼奖!刚刚分组抽签他抽到跟我一组时那眼神,啧,
跟踩了狗屎一样!拜托大哥,我还不想跟你一组呢!跟着移动冰山,冻不死也得饿死!
听说他野外生存能力为零?啧,完蛋,
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破林子里了……即便长得好看,也不能不想嫌弃的现实。
导演宣布分组结果时,陆沉舟确实短暂地瞥了江小满一眼。那眼神很淡,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绝对没有“踩了狗屎”那么夸张。陆沉舟的嘴角,
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零点一毫米。他强迫自己忽略掉脑海里那个聒噪的、唱衰的“弹幕”。
“好了!各组领取基础物资包,任务一:在日落前找到节目组预设的A号营地!出发!
”导演大手一挥。队伍瞬间动了起来,喧闹声四起。陆沉舟迈开长腿,径直走向物资领取点,
动作干脆利落。他身后,江小满像个小尾巴似的,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近显得巴结,也不会太远被镜头捕捉到“不合群”。
来了来了!装逼第四式:走路带风!大哥,知道您腿长,考虑下我们小短腿的感受好吗?!
走那么快赶着去给蚊子送外卖啊?!陆小满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捶地。陆沉舟的脚步,
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步伐频率,稍微放慢了一点。咦?居然慢了点?
良心发现?还是……痔疮又疼了?嘶——这丛林路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
对他那娇贵的……咳,深表同情!“……”陆沉舟的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深吸了一口潮湿闷热的空气,
努力将那个顽固的“痔疮”标签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领取物资的过程简单迅速。
陆沉舟将一个沉重的双肩包甩上肩头,动作流畅有力。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江小满身上,
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包给我。”这是直播以来,
他对江小满说的第一句话。镜头立刻敏锐地捕捉过来。江小满猛地抬头,
渔夫帽下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瞬间睁大,里面清晰地映出惊讶和一丝受宠若惊,
随即立刻化为惶恐和推拒。她抱着自己那个明显轻便许多的小包,连连摇头,声音又细又软,
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恭敬:“不、不用了陆老师!我、我自己可以的!
您拿的已经很重了……” 她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像是怕他强行夺包。卧槽!
影帝主动搭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该不会是想试探我有没有把他踢垃圾桶和……咳,那个秘密说出去吧?
还是想用帮我背包来堵我的嘴?啧,心机boy!我才不上当!这包看着轻,
里面可都是我的宝贝零食!给他?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行不行!誓死捍卫我的牛肉干!
陆沉舟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江小满那副“弱小可怜又无助”、“坚决不被影帝糖衣炮弹腐蚀”的忠贞模样,
再听着她脑海里对那几包牛肉干视若珍宝的呐喊,
一股强烈的、想要捏碎点什么的冲动再次涌了上来。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转身就走,步伐比之前更快了几分。看吧看吧!
被我拒绝了就恼羞成怒!小气鬼!喝凉水!哼!自己走就自己走!跟着你才危险呢!
指不定走到哪个坑里把我埋了灭口!江小满内心愤愤,脚下却不敢怠慢,抱着她的小包,
吭哧吭哧地努力跟上前面那道散发着寒气的背影。雨林的路越来越难走。茂密的藤蔓纠缠,
湿滑的苔藓覆盖着裸露的树根,闷热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
各种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在耳边立体环绕。陆沉舟凭借优越的体能和方向感,
在前面沉默地开路,动作利落,遇到障碍总能迅速找到最合适的落脚点。
而跟在后面的江小满,就有些狼狈了。宽大的迷彩服被树枝勾住好几次,帽子也歪了,
额前碎发被汗水黏住,小脸通红,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咬着牙,努力跟上,
但体力差距实在太大,距离被一点点拉开。一个陡峭的、布满湿滑腐叶的斜坡横在眼前。
陆沉舟轻松地几个借力就上去了,站在坡顶,居高临下地回望。江小满停在坡下,
仰头看着那几乎垂直的角度和滑腻的落叶,小脸皱成一团,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她尝试着攀爬,刚踩上一块看似稳固的石头,脚下猛地一滑!“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她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仰倒!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的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力道传来,
瞬间止住了她下坠的势头。江小满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陆沉舟俯视下来的目光。
他站在坡顶,身体微微前倾,手臂绷紧,牢牢地钳制着她的手腕。阳光穿过树冠落在他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帽檐的阴影下,显得格外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卧槽!他拉我了?!他居然拉我了?!冰山融化了?!世界第九大奇迹诞生了?!
难道是我誓死保卫牛肉干的决心感动了上苍?还是说……他怕我摔下去把脑子摔坏了,
把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抖出来?!对对对!肯定是这样!资本家最怕工人受伤索赔了!
合理!陆沉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抓着对方手腕的指尖,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了一分。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抑制住把这满脑子阴谋论的女人直接扔下去的冲动。“站稳。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江小满借着他的力道,手忙脚乱地找到新的支点,
终于狼狈地爬了上来。她站稳后,立刻触电般缩回自己的手,双手合十,
对着陆沉舟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后怕:“谢谢陆老师!
谢谢陆老师!您真是太好了!太感谢您了!刚才吓死我了!” 那模样,真诚得能拿影后。
呼——好险好险!小命保住!牛肉干保住!感谢影帝不杀之恩!
虽然他刚才抓我手腕那力道,感觉像是想直接把我捏碎……啧,公报私仇!绝对公报私仇!
小气鬼!陆沉舟看着她那副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给他立个长生牌位的虚伪样子,
再听着她内心毫不留情的“小气鬼”三连击,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