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小村庄沉入一片墨色之中，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寂静。
晓琳轻轻拍着三岁儿子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直到小家伙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她轻手轻脚走出屋子，坐在院里那棵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八月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
拂过她汗湿的鬓角。抬头望去，满天繁星如碎钻般洒在漆黑的天幕上，
让她想起刚刚结束的那段短暂团聚。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星空。
在丈夫李强租住的十平米小屋里，即使夜深人静，窗外依然有霓虹闪烁，路灯通明，
只有最亮的几颗星才能勉强辨认。而此刻，银河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很久没来SoUl了，带孩子去孩爸那里玩了，所以今天开始又是留守妇女了。
”晓琳在心里默念着，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个习惯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夜深人静，
她总会不自觉地在心里记录生活碎片，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虫鸣声忽高忽低，
衬得夜更加寂静。这种寂静不同于城市的喧嚣，它会慢慢渗入骨髓，让人无处可逃。
晓琳抱紧双臂，忽然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也想找一男朋友了。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四下张望。院子里空无一人，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
像是无声的回应。“嘻嘻，没人认识的地方就是好，啥都敢说。”她自嘲地笑了笑，
脸颊有些发烫。但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不去。
她已经记不清李强上次拥抱她是什么时候了。在城里那两周，他们更像是合租的室友，
而不是夫妻。白天李强上班，晚上回来累得倒头就睡，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人品必须好，
脾气性格好，有稳定工作就最好。”晓琳掰着手指头数着，仿佛真的在筛选候选人。
然后她愣住了——这不就是当年的李强吗？七年前，李强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他会在她生日时偷偷准备惊喜，会记住她随口说想吃的东西，
会在下雨天把伞全部倾向她那一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从他背上行李，
第一次走出这个山村开始。第一年，他每个月都会回来；第二年，变成三个月一次；第三年，
只有春节才回来待几天。电话也从最初的一天一次，变成一周一次，
现在有时半个月都想不起来打一个。晓琳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屋。就在这时，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这么晚了，会是谁？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睡了吗？
”可能是发错了吧。晓琳想着，没有回复。但几分钟后，
又一条短信来了：“今天在集市上看到你带着孩子，背影看起来很孤单。
”晓琳的心猛地一跳。有人认识她？还在集市上注意到了她？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让她手指微微发抖。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回复了：“你是谁？
”“一个注意到你的人。”对方回得很快，“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就这样，
晓琳在星空下，和一个陌生号码开始了对话。对方说自己叫张伟，是邻村小学新来的老师，
32岁，未婚。他说今天在集市上看见晓琳耐心地给孩子讲解蔬菜的名字，
那一幕让他莫名感动。“很少有人这么耐心对待孩子了。”张伟在短信里说。
晓琳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丈夫以外的男**流过了，更别说这样私下的夜谈。
一种久违的心跳加速的感觉涌上来，既让她不安，又有一丝隐秘的兴奋。“我要睡了。
”最终，她匆匆结束了对话，像是要逃离什么。那一晚，晓琳睡得并不踏实。梦中，
她时而站在岔路口，左边是李强模糊的身影，
右边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向她伸出手；时而又梦见自己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说她是不守妇道的女人。第二天清晨，晓琳被儿子的啼哭声唤醒。她忙起身冲奶粉，
收拾屋子，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昨晚的短信像是一场梦，
只有手机里还存着那几条信息证明它的真实。一连三天，那个号码没有再发来信息。
晓琳几乎要相信那只是一个插曲，直到周五的下午。她带着儿子去村头小卖部买盐，
迎面碰上了村长和一个陌生男人。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晓琳啊，
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邻村小学新来的张老师！”村长热情地招呼道，“张老师，
这是李强家的，她儿子明年也该上幼儿园了吧？”张伟微笑着点头：“你好，
前几天在集市上好像见过你。”晓琳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原来短信里说的是真的，
他确实见过她。她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拉着儿子匆匆离开，
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那天晚上，手机又震动了。
还是那个号码：“今天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晓琳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如鼓。
她应该删除这条短信，应该拉黑这个号码，应该告诉对方不要再联系了。但手指悬在屏幕上，
迟迟没有动作。孤独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被人注意、被人关心是什么感觉。
李强上次主动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她记不清了。“没关系。
”最终，她回复了两个字。就这样，晓琳开始了一段地下交往。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
每次收到张伟的短信都会内疚，但又无法抗拒那种被关注的感觉。
张伟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不仅关心她的生活，还会与她讨论书籍和电影，
这是李强从未做过的事。他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推荐她看一些好看的电视剧，
甚至教她如何用手机学习英语。“你很聪明，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
”有一次张伟这样说。晓琳为此偷偷高兴了好几天，然后又开始自责。她开始注意打扮，
会把马尾辫放下来，会偷偷涂一点口红，会在镜子前多站几分钟。
这些变化细微得几乎看不见，但她自己能感觉到内心的波动。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
晓琳正在做饭，突然接到李强的电话。这是半个月来他第一次来电。“下个月我不回去了，
工地要赶工期，加班能多挣点。”李强直截了当地说，背景音里机器轰鸣。
晓琳的心沉了下去：“可是你说好要回来给小宝过生日的。”“生日哪天不能过？
挣钱要紧还是过生日要紧？”李强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对了，家里钱还够用吗？
”又是钱。每次通话，三句不离钱。晓琳突然感到一阵厌倦：“不够又怎样？你能回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李强的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再坚持几年，等攒够了钱，我就回来盖个大房子，咱们好好过日子。
”这些话晓琳听了无数遍，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安慰作用。她默默地挂了电话，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是张伟发来的短信：“今天在校门口看到一对夫妻来接孩子，突然想到你。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一定很辛苦吧？”晓琳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拨通了张伟的电话，
听到他温和的“喂”后，泣不成声。那通电话打了整整一个小时。
晓琳把这些年的委屈和孤独全都倒了出来，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张伟安静地听着，
偶尔安慰几句，没有一丝不耐烦。“明天我来看看你吧？”挂电话前，张伟突然说，
“正好周末，我开车带你和孩子去县里玩玩？有个新开的游乐场，孩子应该喜欢。
”晓琳犹豫了。私下发短信是一回事，见面又是另一回事。但想到李强的失信，
一种报复般的冲动涌上心头。“好。”她听见自己说。县城的游乐场里人声鼎沸。
小宝兴奋地跑来跑去，一会儿要坐旋转木马，一会儿要吃冰淇淋。
张伟耐心地陪着孩子玩每一个项目，时不时朝晓琳微笑。那一刻，
晓琳恍惚觉得他们真的是一家三口。这个想象既甜蜜又罪恶。“开心吗？”趁小宝在玩沙子，
张伟轻声问晓琳。晓琳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今天她特意穿了最好看的那条裙子，
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张伟的目光让她既紧张又期待。“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集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