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暑气像粘稠的糖浆，裹着油烟和孜然粉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老兵烧烤”的塑料棚顶下。
陆鸣赤着上身，汗水沿着紧绷的背脊沟壑滑落，在昏黄的灯管下闪着光。
炭火在炉子里噼啪作响，铁签上的肉串滋滋冒油，油脂滴落，嗤啦”一声腾起带着焦香的青烟。
“陆鸣，再来两瓶冰的！”
路边矮桌的赵叔吆喝着，脸膛被酒精和热气熏得通红。
“好嘞，赵叔。”
陆鸣应了一声，利索地从泡沫箱里拎出两瓶挂着水珠的啤酒送过去。
赵叔接过酒，没急着开，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落在陆鸣被炉火映照得忽明忽暗的侧脸上：“鸣子，你妹…小瑶她...还是那样？”
陆鸣翻动肉串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加深了几分。
他“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入死水，沉闷得很。
“还是老样子，睡着呢。”
赵叔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咬开瓶盖猛灌了一口。
短暂的间隙，陆鸣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汗湿的迷彩裤兜。
指尖触到一块温润微凉的硬物。
他掏出来，是块半个巴掌大的椭圆形白玉石，质地细腻，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在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柔和内敛的光晕和一道细细的裂痕。
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看起来与油腻大排档格格不入的东西。
指腹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玉面，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了上来，瞬间将他拖回一年前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回忆）“陆班长！
牛啊！
今年又是全军区大比武第一！
没跑了！”
“是啊！
蝉联冠军，加上去年的三等功，这提干板上钉钉了嘛！”
“陆排长，到时候可得请客啊！
哈哈哈！”
训练场边，一群刚结束训练的战友围着陆鸣起哄，汗水和尘土糊在年轻的脸庞上，笑容却格外明亮。
陆鸣刚卸下装备，脸上也带着自信的笑意，正要回话。
“陆班长！”
通讯员小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异样的神色，“陆班长！
快！
传达室电话！
指导员也在，急事！”
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陆鸣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围绕。
他拔腿冲向一楼传达室。
传达室里，指导员背着手，眉头紧锁，来回踱步。
看到陆鸣进来，他立刻把话筒递过去，声音低沉：“陆鸣，你家…出事了。”
陆鸣接过话筒，手有些抖。
“喂？”
电话那头是邻居王婶带着哭腔的声音：“鸣娃子…快…快回来吧！
瑶瑶…瑶瑶她…昏迷十多天了！
你爸…最近就没怎么睡，昨天晚上一着急…心脏病犯了…没…没救过来啊…”嗡——！
话筒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陆鸣几乎脱手。
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蝉联冠军的荣耀，提干的憧憬，战友的笑脸…一切都在眼前碎裂、崩塌，只留下电话里那绝望的哭喊和指导员沉重的叹息。
家乡的空气弥漫着劣质纸钱焚烧的呛人味道。
父亲的丧事办得简单仓促。
陆鸣跪在冰冷的坟墓前，看着遗照上父亲那张熟悉和蔼的脸，感觉心也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更加刺鼻。
妹妹陆瑶躺在病床上，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脸色苍白，身上连着各种冰冷的仪器。
母亲坐在床边，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白了大半，眼神空洞地望着女儿。
“小鸣…”母亲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家里的钱…撑不住了。
医生说…说瑶瑶身体机能都正常，但就是醒不过来，可能是脑部神经...，还要专家会诊…太贵了…”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乞求，“要不…咱把瑶瑶接回家吧？
妈…妈照顾她…反正…反正她也就这样了…”陆鸣看着母亲憔悴的脸，看着妹妹毫无生气的睡颜，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那一晚，他坐在妹妹床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如同一尊石像首首的坐了一夜。
天快亮时，他拿着IC卡，拨通了部队传达室的号码。
“指导员…我是陆鸣。
我…我想申请提前退伍。”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陆鸣，你想清楚！
提干的命令可能就在路上了！
这是你的梦想！
前途……”话未说完，他的目光扫向桌面上那份特种作战学院的通知书。
“指导员，”陆鸣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妈老了，妹妹需要钱续命。”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硬挤出来，“我…是儿子，是哥哥。
我的前途…就在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最后力气补充，“士官退伍费，加上地方补贴...够用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终，指导员只沉重地叹了口气：“…好吧。
部队…永远是你的家。
手续，我帮你尽快办，这期间你就留在家里吧，程序...我来想办法。”
两个月后，陆鸣带着一笔退伍费和自谋职业补助金回到了家。
他卖掉了父母辛苦半辈子买下的单元房，和母亲准备搬回了街道那间破旧的老宅。
在收拾自己房间时，他将那些翻得起了毛边的《孙子兵法》、《奇门遁甲》、《战争论》…一本本仔细擦拭干净，然后打包卖给了楼下废品站。
每放下一本，都像是在亲手埋葬过去的自己。
在整理妹妹陆瑶书桌抽屉的最底层时，他摸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
封面是少女稚气的星星月亮涂鸦。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里面的内容，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陆鸣赤着上身，汗水沿着紧绷的背脊沟壑滑落，在昏黄的灯管下闪着光。
炭火在炉子里噼啪作响，铁签上的肉串滋滋冒油，油脂滴落，嗤啦”一声腾起带着焦香的青烟。
“陆鸣，再来两瓶冰的！”
路边矮桌的赵叔吆喝着，脸膛被酒精和热气熏得通红。
“好嘞，赵叔。”
陆鸣应了一声，利索地从泡沫箱里拎出两瓶挂着水珠的啤酒送过去。
赵叔接过酒，没急着开，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落在陆鸣被炉火映照得忽明忽暗的侧脸上：“鸣子，你妹…小瑶她...还是那样？”
陆鸣翻动肉串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加深了几分。
他“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入死水，沉闷得很。
“还是老样子，睡着呢。”
赵叔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咬开瓶盖猛灌了一口。
短暂的间隙，陆鸣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汗湿的迷彩裤兜。
指尖触到一块温润微凉的硬物。
他掏出来，是块半个巴掌大的椭圆形白玉石，质地细腻，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在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柔和内敛的光晕和一道细细的裂痕。
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看起来与油腻大排档格格不入的东西。
指腹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玉面，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了上来，瞬间将他拖回一年前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回忆）“陆班长！
牛啊！
今年又是全军区大比武第一！
没跑了！”
“是啊！
蝉联冠军，加上去年的三等功，这提干板上钉钉了嘛！”
“陆排长，到时候可得请客啊！
哈哈哈！”
训练场边，一群刚结束训练的战友围着陆鸣起哄，汗水和尘土糊在年轻的脸庞上，笑容却格外明亮。
陆鸣刚卸下装备，脸上也带着自信的笑意，正要回话。
“陆班长！”
通讯员小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异样的神色，“陆班长！
快！
传达室电话！
指导员也在，急事！”
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陆鸣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围绕。
他拔腿冲向一楼传达室。
传达室里，指导员背着手，眉头紧锁，来回踱步。
看到陆鸣进来，他立刻把话筒递过去，声音低沉：“陆鸣，你家…出事了。”
陆鸣接过话筒，手有些抖。
“喂？”
电话那头是邻居王婶带着哭腔的声音：“鸣娃子…快…快回来吧！
瑶瑶…瑶瑶她…昏迷十多天了！
你爸…最近就没怎么睡，昨天晚上一着急…心脏病犯了…没…没救过来啊…”嗡——！
话筒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陆鸣几乎脱手。
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蝉联冠军的荣耀，提干的憧憬，战友的笑脸…一切都在眼前碎裂、崩塌，只留下电话里那绝望的哭喊和指导员沉重的叹息。
家乡的空气弥漫着劣质纸钱焚烧的呛人味道。
父亲的丧事办得简单仓促。
陆鸣跪在冰冷的坟墓前，看着遗照上父亲那张熟悉和蔼的脸，感觉心也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更加刺鼻。
妹妹陆瑶躺在病床上，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脸色苍白，身上连着各种冰冷的仪器。
母亲坐在床边，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白了大半，眼神空洞地望着女儿。
“小鸣…”母亲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家里的钱…撑不住了。
医生说…说瑶瑶身体机能都正常，但就是醒不过来，可能是脑部神经...，还要专家会诊…太贵了…”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乞求，“要不…咱把瑶瑶接回家吧？
妈…妈照顾她…反正…反正她也就这样了…”陆鸣看着母亲憔悴的脸，看着妹妹毫无生气的睡颜，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那一晚，他坐在妹妹床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如同一尊石像首首的坐了一夜。
天快亮时，他拿着IC卡，拨通了部队传达室的号码。
“指导员…我是陆鸣。
我…我想申请提前退伍。”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陆鸣，你想清楚！
提干的命令可能就在路上了！
这是你的梦想！
前途……”话未说完，他的目光扫向桌面上那份特种作战学院的通知书。
“指导员，”陆鸣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妈老了，妹妹需要钱续命。”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硬挤出来，“我…是儿子，是哥哥。
我的前途…就在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最后力气补充，“士官退伍费，加上地方补贴...够用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终，指导员只沉重地叹了口气：“…好吧。
部队…永远是你的家。
手续，我帮你尽快办，这期间你就留在家里吧，程序...我来想办法。”
两个月后，陆鸣带着一笔退伍费和自谋职业补助金回到了家。
他卖掉了父母辛苦半辈子买下的单元房，和母亲准备搬回了街道那间破旧的老宅。
在收拾自己房间时，他将那些翻得起了毛边的《孙子兵法》、《奇门遁甲》、《战争论》…一本本仔细擦拭干净，然后打包卖给了楼下废品站。
每放下一本，都像是在亲手埋葬过去的自己。
在整理妹妹陆瑶书桌抽屉的最底层时，他摸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
封面是少女稚气的星星月亮涂鸦。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里面的内容，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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