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风，刮在脸上像带了刀子。
腊月二十三，小年，叶家堡被一层薄薄的雪盖着，土坯房的烟囱里冒出的烟都是首的，冻得扎实。
村东头的韩家，院子里的柴火垛堆得比房檐还高，却挡不住屋里传来的阵阵慌乱。
“使劲！
再加把劲！”
接生婆王婶的声音带着急，额头上渗着汗，在这数九寒天里，竟把棉袄脱了一半。
炕上，韩墨的娘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气若游丝。
这孩子生得蹊跷，从后半夜开始阵痛，折腾到天快亮了，还没露头。
韩父韩老实蹲在炕沿下，手里攥着个旱烟袋，烟锅早灭了，指节捏得发白。
“他爹，要不……要不请个先生来看看？”
韩母喘着气，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韩老实猛抬头，眼里满是血丝：“啥先生？
这节骨眼上，哪有先生肯来？”
叶家堡偏僻，离最近的镇子也得走三十里山路，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靠村里的土法子。
真遇上大事，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那扇用了十几年的柴门。
韩老实一愣，这时候谁会来？
“屋里头，产妇是不是卡壳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进来，不高，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穿透力，压过了屋里的慌乱。
韩老实赶紧起身迎出去，只见门口站着个老道。
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头上戴着顶旧斗笠，帽檐压得低，看不清脸，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杖头雕着个模糊的兽头。
“道长……您是？”
韩老实讷讷地问，他这辈子没见过道士，只在村里老人的故事里听过。
“路过，听见动静，进来看看。”
老道说着，径首往里走，韩老实竟忘了拦，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进了屋，老道扫了一眼炕上的产妇，又抬头看了看窗外。
韩老实这才发现，今天的天有点怪。
明明是小年，本该是响晴的天，可天上却悬着一轮残月，太阳也挂在东边，月亮不隐，太阳不烈，俩物件隔着灰蒙蒙的天对着瞅，像是俩斗鸡。
“阴年阴月阴时，日月同现，好个格局。”
老道嘀咕了一句，从袖里摸出个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粒黑褐色的药丸，“给她含一粒，化在嘴里。”
王婶犹豫了一下，看韩老实点头，赶紧取了一粒，小心地塞进产妇嘴里。
药丸一入口，竟化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
没片刻，韩母“啊”地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一挺——“生了！
生了！
是个小子！”
王婶惊喜地喊起来。
韩老实刚松了口气，就听老道又说：“这孩子八字轻，阴气重，得取个贱名压一压。”
韩老实忙问：“道长，您看叫啥好？”
老道抬头，帽檐下的眼睛扫过韩老实，又看向襁褓里的婴儿。
那婴儿不哭不闹，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瞅着他，眼神里竟没有新生儿的混沌，反倒透着点清亮。
“就叫韩墨吧。”
老道说，“笔墨的墨，沾点文气，能镇一镇。”
韩老实没读过书，不知道笔墨是啥意思，只觉得这名字顺口，赶紧点头：“好，就叫韩墨！
谢谢道长！”
老道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
韩老实要留他吃饭，他摆了摆手：“我在村西头的山神庙住几天，等孩子满了月，你抱过去让我瞧瞧。”
话音落，人己经出了院门，雪地上没留下半个脚印。
韩老实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冻糊涂了。
屋里，王婶正给韩墨包襁褓，忽然“咦”了一声：“这孩子后脖颈子上，咋有块胎记？”
韩老实凑过去看，只见韩墨的后颈窝处，有块指甲盖大的印记，像一片柳叶，颜色淡淡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胎记有啥稀奇的，我家老三屁股上还有块呢。”
王婶笑着打圆场，韩老实却心里一动，想起刚才那老道的眼神，总觉得这孩子，跟别家的不一样。
这一天，叶家堡除了韩家添了个小子，似乎没别的事。
但村西头山神庙的老道，却成了村里老人议论的话题。
有人说他是云游的仙人，有人说他是过路的骗子，只有韩老实知道，那老道不是凡人。
韩墨满月那天，韩老实揣了两个刚蒸的白面馒头，抱着孩子往山神庙走。
山神庙破得只剩个框架，神像早没了，只有墙角堆着些干草。
老道就坐在干草上，闭着眼养神。
“道长。”
韩老实把馒头放下，小心翼翼地递过孩子。
老道睁开眼，目光落在韩墨脸上，又移到后颈的胎记上，点了点头：“这孩子，跟我有缘。
我教他些本事，保他一生平安，如何？”
韩老实愣了愣，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能平平安安，别像他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当下“噗通”一声跪下：“道长要是肯教，我韩家祖宗十八代都谢谢您！”
“不必谢。”
老道抱起韩墨，手指在他头顶轻轻一点，“我姓秦，你就叫我秦道长。
这孩子，我先带在身边，学成之时自会下山。
韩老实心里一紧，舍不得，但看着秦道长那双深邃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孩子的造化。
秦道长抱着韩墨，转身走进庙后的阴影里，那阴影像是活的，把两人吞了进去，瞬间没了踪影。
韩老实站在原地，手里的馒头还冒着热气，眼眶却湿了。
风从庙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他不知道，这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带着柳叶胎记的孩子，将来会搅起怎样的风浪。
他只记得秦道长最后说的一句话：“这孩子，看着糊涂，心里亮堂着呢。
以后，就叫他‘大糊涂’吧。”
叶家堡的雪，还在下。
远处的青龙山，像一条蛰伏的巨蟒，藏在云雾里。
村西头的大榆树，枝桠上挂满了冰棱，在微弱的日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一场关于阴阳风水、驱邪除魔的大戏，就从这个叫韩墨的婴儿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悄拉开了序幕。
腊月二十三，小年，叶家堡被一层薄薄的雪盖着，土坯房的烟囱里冒出的烟都是首的，冻得扎实。
村东头的韩家，院子里的柴火垛堆得比房檐还高，却挡不住屋里传来的阵阵慌乱。
“使劲！
再加把劲！”
接生婆王婶的声音带着急，额头上渗着汗，在这数九寒天里，竟把棉袄脱了一半。
炕上，韩墨的娘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气若游丝。
这孩子生得蹊跷，从后半夜开始阵痛，折腾到天快亮了，还没露头。
韩父韩老实蹲在炕沿下，手里攥着个旱烟袋，烟锅早灭了，指节捏得发白。
“他爹，要不……要不请个先生来看看？”
韩母喘着气，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韩老实猛抬头，眼里满是血丝：“啥先生？
这节骨眼上，哪有先生肯来？”
叶家堡偏僻，离最近的镇子也得走三十里山路，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靠村里的土法子。
真遇上大事，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那扇用了十几年的柴门。
韩老实一愣，这时候谁会来？
“屋里头，产妇是不是卡壳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进来，不高，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穿透力，压过了屋里的慌乱。
韩老实赶紧起身迎出去，只见门口站着个老道。
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头上戴着顶旧斗笠，帽檐压得低，看不清脸，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杖头雕着个模糊的兽头。
“道长……您是？”
韩老实讷讷地问，他这辈子没见过道士，只在村里老人的故事里听过。
“路过，听见动静，进来看看。”
老道说着，径首往里走，韩老实竟忘了拦，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进了屋，老道扫了一眼炕上的产妇，又抬头看了看窗外。
韩老实这才发现，今天的天有点怪。
明明是小年，本该是响晴的天，可天上却悬着一轮残月，太阳也挂在东边，月亮不隐，太阳不烈，俩物件隔着灰蒙蒙的天对着瞅，像是俩斗鸡。
“阴年阴月阴时，日月同现，好个格局。”
老道嘀咕了一句，从袖里摸出个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粒黑褐色的药丸，“给她含一粒，化在嘴里。”
王婶犹豫了一下，看韩老实点头，赶紧取了一粒，小心地塞进产妇嘴里。
药丸一入口，竟化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
没片刻，韩母“啊”地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一挺——“生了！
生了！
是个小子！”
王婶惊喜地喊起来。
韩老实刚松了口气，就听老道又说：“这孩子八字轻，阴气重，得取个贱名压一压。”
韩老实忙问：“道长，您看叫啥好？”
老道抬头，帽檐下的眼睛扫过韩老实，又看向襁褓里的婴儿。
那婴儿不哭不闹，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瞅着他，眼神里竟没有新生儿的混沌，反倒透着点清亮。
“就叫韩墨吧。”
老道说，“笔墨的墨，沾点文气，能镇一镇。”
韩老实没读过书，不知道笔墨是啥意思，只觉得这名字顺口，赶紧点头：“好，就叫韩墨！
谢谢道长！”
老道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
韩老实要留他吃饭，他摆了摆手：“我在村西头的山神庙住几天，等孩子满了月，你抱过去让我瞧瞧。”
话音落，人己经出了院门，雪地上没留下半个脚印。
韩老实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冻糊涂了。
屋里，王婶正给韩墨包襁褓，忽然“咦”了一声：“这孩子后脖颈子上，咋有块胎记？”
韩老实凑过去看，只见韩墨的后颈窝处，有块指甲盖大的印记，像一片柳叶，颜色淡淡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胎记有啥稀奇的，我家老三屁股上还有块呢。”
王婶笑着打圆场，韩老实却心里一动，想起刚才那老道的眼神，总觉得这孩子，跟别家的不一样。
这一天，叶家堡除了韩家添了个小子，似乎没别的事。
但村西头山神庙的老道，却成了村里老人议论的话题。
有人说他是云游的仙人，有人说他是过路的骗子，只有韩老实知道，那老道不是凡人。
韩墨满月那天，韩老实揣了两个刚蒸的白面馒头，抱着孩子往山神庙走。
山神庙破得只剩个框架，神像早没了，只有墙角堆着些干草。
老道就坐在干草上，闭着眼养神。
“道长。”
韩老实把馒头放下，小心翼翼地递过孩子。
老道睁开眼，目光落在韩墨脸上，又移到后颈的胎记上，点了点头：“这孩子，跟我有缘。
我教他些本事，保他一生平安，如何？”
韩老实愣了愣，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能平平安安，别像他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当下“噗通”一声跪下：“道长要是肯教，我韩家祖宗十八代都谢谢您！”
“不必谢。”
老道抱起韩墨，手指在他头顶轻轻一点，“我姓秦，你就叫我秦道长。
这孩子，我先带在身边，学成之时自会下山。
韩老实心里一紧，舍不得，但看着秦道长那双深邃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孩子的造化。
秦道长抱着韩墨，转身走进庙后的阴影里，那阴影像是活的，把两人吞了进去，瞬间没了踪影。
韩老实站在原地，手里的馒头还冒着热气，眼眶却湿了。
风从庙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他不知道，这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带着柳叶胎记的孩子，将来会搅起怎样的风浪。
他只记得秦道长最后说的一句话：“这孩子，看着糊涂，心里亮堂着呢。
以后，就叫他‘大糊涂’吧。”
叶家堡的雪，还在下。
远处的青龙山，像一条蛰伏的巨蟒，藏在云雾里。
村西头的大榆树，枝桠上挂满了冰棱，在微弱的日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一场关于阴阳风水、驱邪除魔的大戏，就从这个叫韩墨的婴儿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悄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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