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人在非洲

钟建新垂头丧气地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双肩微微塌陷，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他眉头紧锁，形成几道深深的沟壑，眼下的乌青昭示着连日来的难眠。

每隔几秒，一声沉重的叹息便会从他喉咙里溢出，在这空旷的屋子里荡开，撞在光秃秃的墙壁上，又闷闷地反弹回来。

这套三居室的套房曾装满了他和周素素的生活气息，可如今，三个卧室和厨房都像客厅一样，被搬得一干二净。

墙上还留着家具摆放过的印记，与周围的墙面形成深浅不一的色块，像是一道道疤痕，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热闹。

地板上落着薄薄一层灰尘，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在地上投下几道昏暗的光带，更添了几分萧瑟。

钟建新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每个角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与这里的一切做着告别。

楼区的健身区里，零星散布着锻炼的老人和孩子。

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晃着健身器材，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闲聊着家常，声音随着风飘散开。

几个孩子则在一旁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给这阴沉的天气增添了些许生气。

汪峰举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眯着眼仔细辨认着不远处的楼号。

他穿着一件亮色的夹克，在这略显灰暗的环境里格外显眼。

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房产信息的页面，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再抬头核对楼号，脚步不急不缓地朝着目标楼栋走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周素素从洗手间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刚整理好妆容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可当她一眼看到钟建新无精打采的样子时，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他眼前。

她停下脚步，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眼神里满是深情和担忧，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想用自己的目光给他注入一些力量。

周素素：哪里不舒服？

钟建新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周素素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愧疚。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只是又慢慢转过头，看向这空荡荡的房子。

视线移到窗外，天空阴沉得像是一块浸了水的灰布，压得人心里发闷。

他又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早己被拆下灯罩的吊灯底座，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无奈。

周素素：别往心里去，房子没了可以再买，亲人没了买不回来。

钟建新：我知道。

钟建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他感觉眼前的房间似乎在微微旋转，墙壁在晃动，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周素素默默地转身走进卫生间，很快拿出来一块半湿的抹布，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窗台上的灰尘。

抹布划过之处，露出一块干净的台面，与周围的灰扑扑形成对比。

周素素：那就开心起来，别愁容满面的好不好？

你看你，都快把这屋子的气氛弄得更压抑了。

钟建新：我觉得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

周素素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双手叉腰，故作严肃地看着他：你是男子汉，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少婆婆妈妈的。

这点坎儿算什么，咱们一起扛过去。

钟建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真舍得？

这房子里有咱们那么多回忆。

周素素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你看你，把我当外人了是吧？

有舍就有得嘛。

说不定离开这里，咱们能遇到更好的生活呢。

钟建新看着周素素真诚的眼神，苦涩地笑了笑，刚要再说些什么，一声轻叹还没出口，就和周素素一起听见了门外传来的打电话声，是汪峰的声音。

汪峰：对的，我过几天先回敦王接两箱货，然后回乔约，正准备看房呢，手头有了钱还能干吗用？

多买房广积粮，这才是正道，OK，我得看房了，回乔约请我喝一杯？

还请我？

你可别想赖账啊。

杨汉礼的门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棉被，花色繁多，整齐地堆放在货架上。

这时，女顾客萨莎提着一个精致的包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杨汉礼立刻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杨汉礼：这位美女，想买点什么？

我这儿的棉被都是上好的料子，保暖又舒服，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萨莎没说话，只是眼神锐利地在货架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特定的目标。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几床棉被的边缘，动作带着一丝审视。

杨汉礼在一旁陪着笑，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动作，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位顾客的喜好。

突然，萨莎的目光停留在一床蓝色花纹的棉被上，她伸手将棉被从货架上抽了下来，迅速铺到柜台上，动作干脆利落。

然后，她把包放到柜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床折叠整齐的同款棉被，“啪”地一声也放在柜台上，接着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杨汉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善。

就在这时，杨汉礼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汪峰”的名字。

汪峰：喂喂喂，老杨？

怎么不说话？

挂了啊？

杨汉礼看了一眼萨莎，又看了看手机，有些无奈地对着电话说：有顾客，我得忙了，回头再跟你说。

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萨莎身上，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汪峰还在电话里跟人聊着，语气轻松又得意：别找借口，你这回得给我接风洗尘，好好听听家乡的巨变，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这就对了嘛，等着我啊。

对了，我没找中介，咱们自己人找房子，可比中介精多了，哈哈哈。

钟建新和周素素并肩站在客厅中央，一起朝着开着的房门望去。

汪峰握着手机，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条宽松的休闲裤，步伐轻快，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

周素素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钟建新，眼神示意他跟汪峰打招呼。

可钟建新像是还没从失落的情绪里走出来，眼神有些麻木，还带着几分走神，只是呆呆地看着门口。

汪峰走进屋，一眼就看到了钟建新，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他猛地甩了甩拿着手机的手，指着钟建新，语气里满是惊喜：哎呀，远哥，你可想死我了！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快步朝着钟建新走过去。

周素素愣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没想到他们俩这么熟络。

钟建新这才缓过神来，上前一步，伸出手准备和汪峰握手。

汪峰却首接绕过他的手，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拍了拍他的后背。

两床一模一样的蓝色花纹棉被在柜台上展开着，萨莎带来的那床棉被边缘有些磨损，而店里的这床则崭新平整。

萨莎带来的几个群演站在她身后，个个表情严肃，眼神不善地瞪着杨汉礼。

杨汉礼拿起两床棉被，仔细比对了一番，当看到萨莎带来的那床里面露出的黑心棉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杨汉礼：你找错店门了吧？

我店里卖的棉被可都是正经棉絮，绝对不会有这种黑心棉。

萨莎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你胆怯了？

不敢承认了？

杨汉礼把两床棉被往柜台上一放，语气坚定地说：我卖出去的东西我认得，这个真不是我店里的。

萨莎上前一步，指着棉被上的花纹：你们都注册了版权，这花色和用料可不会撒谎。

你自己看看，这花纹是不是一模一样？

杨汉礼再次拿起棉被仔细比对，眼神在两床棉被的花纹上反复移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瞥了一眼站在萨莎身后的群演，心里有些发怵。

这时，一个群演从他手上抢过棉被，“啪”地一拍手掌。

随着这声脆响，门店外立刻走进来几个当地大汉，个个身材高大，面露凶光，堵在了门口。

杨汉礼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棉被差点掉在地上。

萨莎看着杨汉礼惊慌的样子，语气冰冷地说：假一赔十，这是你们南通商人的承诺，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如果不予赔偿，那就别怪我上诉管委会，到时候让你这店都开不下去。

杨汉礼看着门口的大汉，又看了看萨莎和她身后的群演，心里权衡了一番，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赔赔赔，我认倒霉呗。

杨汉礼转身就要去货架上取棉被赔偿，一个群演立刻上前制止了他，伸出手，做出要现金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示意他要现金赔偿。

杨汉礼见状，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刚要发火，抬头就对上了那个群演凶狠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敢不答应试试”。

他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不情愿地数出一沓现金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现金，数了数，脸上立刻露出了眉开眼笑的表情，朝着萨莎点了点头。

萨莎满意地看了一眼杨汉礼，带着一行人转身离开了门店，留下杨汉礼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