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光的熄灭雨水顺着黑色的伞骨滑落，砸在墓碑前的白菊花上，溅起细碎的水沫。
我站在苏晚的墓前，看着照片上她灿烂的笑容，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块，灌满了冰冷的雨水。
那张照片是去年春天拍的，樱花树下，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一年的生命。"江辰，节哀。"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没有回头。这些天，太多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节哀顺变，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
他们不知道，对我来说，生活在苏晚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葬礼结束后，
我独自回到了我们共同租住的小公寓。推开门的瞬间，
她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她最爱的味道。客厅的茶几上，
还放着她没喝完的咖啡，杯子边缘印着淡粉色的口红印，
旁边是她随手画着设计草图的速写本。我瘫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全是她生命最后那段时间的画面，像一部被反复播放的黑白默片。"阿辰，我好累啊。
"三个月前的一个深夜，她蜷缩在我怀里，声音虚弱得像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
"那就休息吧，请个假。"我轻抚着她的长发，心疼得无以复加。"不行的。
"她苦笑着摇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憔悴的脸上，"你看，主管又在催了。
"我接过她的手机，"奋斗钉"APP上，
红色的消息提醒像警报一样刺眼：李主管：@苏晚 明天的设计稿呢？客户在催，
今晚必须出初稿！李主管：@苏晚 看到请回复李主管：@苏晚 ？？？
消息发送时间是晚上11点47分。而此时，已经是凌晨2点。"别理他。
"我想把手机关掉。"不行！"她突然激动起来，从我怀里挣脱，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APP有已读功能，他知道我看到了。如果不回复，明天早会又要被当众'复盘'。
"她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敲下：收到，马上处理。那一夜，她撑着疲惫的身体，
在电脑前坐到了天亮。我陪在她身边，听着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音，
看着她一遍遍修改设计稿，眼睛里布满血丝。凌晨5点，当她终于发送完文件，
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倒在我怀里。"阿辰，我感觉心脏好难受。"她捂着胸口，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我们去医院。"我抱起她就要走。"不用，可能就是熬夜熬的。
"她虚弱地摆手，"睡一会就好了。今天还要上班呢。"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坚持带她去医院。苏晚在星尘科技工作了两年。
这家号称"独角兽"的互联网公司，有着光鲜亮丽的办公环境和让人艳羡的薪资待遇。
但在这光鲜的背后，是无休止的加班和令人窒息的高压。公司大厅的墙上，
贴着CEO雷鸣亲自题写的标语："你的极限，才是公司的起点。"每次路过，
我都觉得这句话像一把刀，割在每个员工的心上。更可怕的是那个"奋斗钉"APP。
这个号称提高工作效率的办公软件，实际上是一个精密的监控系统。
它记录着每个员工的在线时长，精确到秒；它有已读回执功能，
让你无处可逃；它还有一个"奋斗者排行榜"，把每个人的工作时长公开展示，
营造出一种病态的竞争氛围。苏晚的在线时长，常常排在部门前三。不是因为她效率低，
而是因为永远有做不完的需求，改不完的方案。"设计师就是这样的。"她曾经自嘲地说，
"甲方爸爸永远不满意，改到他们满意为止。"除了无休止的加班，
还有各种形式主义的折磨。每天下班前，必须提交800字的"反思日报"，
反思今天的工作有哪些不足，明天如何改进。每周六，强制参加"CEO战略分享会"，
听雷鸣讲他的创业故事和成功哲学。最讽刺的是，公司明文规定禁止午休。
理由是"午休会打断奋斗的节奏，影响下午的工作效率"。于是，每天中午，
你能看到员工们趴在工位上小憩，一旦有领导经过，立刻惊醒，装作在看电脑。
这就是苏晚工作的地方，一个把人当作机器的地方。她的身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一点点被掏空的。起初是偶尔的心悸，然后是频繁的胸闷，最后是那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夜晚。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三，晚上10点，她还在公司加班。突然，
她给我发来一条微信：晚晚：阿辰，我心脏好痛，喘不过气我立刻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喂..."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晚晚！你在哪？
我马上过来！""我...我在公司...工位上..."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
打车赶到星尘科技。当我冲进办公室，看到的是让我心碎的一幕：她趴在工位上，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已经失去了意识。电脑屏幕上，还开着没做完的设计稿。"晚晚！
晚晚！"我抱起她，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救护车来得很快，但一切都太迟了。
急性心肌炎，医生说，长期过度劳累导致的。抢救了三个小时，她还是离开了我。25岁，
正是最美好的年纪。我永远记得她最后的样子。在ICU里，她短暂地恢复了一点意识，
睁开眼睛看到我，
："阿辰...对不起...我们说好的...西藏之旅...去不了了...""不说话，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我握着她冰凉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稿...发给李主管...别让他...等急了..."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担心工作。苏晚走后的第三天，我强撑着去公司处理她的遗物。
她的工位已经被清空了，仿佛她从未存在过。桌上贴着一张告示："此工位即将启用，
请勿放置私人物品。"人事部给了我一个纸箱，里面是她的一些私人物品：一个马克杯，
几支笔，一本笔记本，还有一张我们的合照。"节哀顺变。"人事经理公式化地说，
"这是公司的抚恤金，一万块。苏晚是个好员工，公司会记住她的贡献的。"一万块。
我看着手里薄薄的信封，觉得可笑又可悲。这就是一条年轻生命的价格吗？
"她是因为过度加班去世的。"我压抑着愤怒，"公司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人事经理推了推眼镜："江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根据公司调查，
苏晚的去世属于个人健康原因，与工作没有直接关系。况且，公司从未强制要求员工加班，
都是自愿的。"自愿？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在"奋斗钉"的监控下，在KPI的压力下，
在随时可能被"优化"的恐惧下，谁敢不"自愿"加班？但我知道，跟他们争论没有意义。
这些人，早就失去了基本的人性。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复仇的，是三天后的全员追悼会。
那天下午，公司召集所有员工到大会议室，说是要为苏晚举行追悼会。我坐在角落里，
看着台上的布置——苏晚的照片被放大投影在屏幕上，
旁边是"沉痛悼念优秀员工苏晚"几个大字。CEO雷鸣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缓缓走上台。
他今年40岁，保养得很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表情。
"各位同事，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送别我们的好同事、好战友——苏晚。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感染力，"苏晚的离去，是星尘科技的巨大损失。她用自己的生命，
诠释了什么叫做奋斗者精神。"我握紧了拳头。用生命诠释奋斗者精神？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雷鸣继续他的演讲："苏晚生前最后一个月，
在线时长达到了320个小时，平均每天超过10小时，这种忘我的工作精神，
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她是真正的奋斗者，是星尘科技的骄傲！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我看到有人在偷偷抹眼泪，不知道是为苏晚，还是为自己。
"为了纪念苏晚，为了传承她的奋斗精神，我决定——"雷鸣顿了顿，提高了声音，
"成立'苏晚奋斗者突击队'！这个突击队将由各部门最优秀的员工组成，
承担公司最重要、最紧急的项目。这是荣誉，更是责任！"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起身就要离开。"江辰。"雷鸣突然叫住了我，"我知道你是苏晚的男朋友。节哀顺变。
苏晚是为了梦想而奋斗的，她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你应该为她感到骄傲。"我转过身，
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真诚的悲伤，有的只是冷漠和算计。
"她不是为了梦想，她是被你们杀死的。"我一字一句地说。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雷鸣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我理解你的情绪。
失去爱人是痛苦的。但是江辰，我希望你能理性一点。苏晚的去世是不幸的意外，
把责任推给公司，对谁都没有好处。""是吗？"我冷笑，"那请问雷总，
为什么要用死去的员工名字命名突击队？为什么要把她的死包装成奋斗者的荣誉？
你们就是这样尊重逝者的吗？""够了！"雷鸣收起了笑容，声音变得冰冷，"江辰，
我看在你刚失去女友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是请你记住，这里是星尘科技，
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保安，请江先生离开。"两个保安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最后看了一眼台上苏晚的照片，那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哭泣。我没有挣扎，
转身离开了会议室。走出星尘科技大楼的那一刻，阳光刺眼，
我却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我在心里默默发誓：苏晚，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让这家吃人的公司，为你陪葬。那天晚上，我坐在电脑前，开始制定我的复仇计划。
作为一个程序员，我相信代码的逻辑与秩序。既然法律无法制裁他们，
那就让我用自己的方式，为你讨回公道。屏幕的光映在我的脸上，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这一次，我不是在写代码，而是在编织一张复仇的网。雷鸣，星尘科技，你们的末日不远了。
第二幕：暗夜的联盟巨大的悲痛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没有辞职，反而比以前更加沉默。
同事们以为我还在哀悼，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他们不知道，
我的内心早已被冷静的怒火填满，每一行代码，每一次编译，都是在为我的计划添砖加瓦。
转机出现在一周后。那天上午的部门例会上，苏晚的直属主管，那个姓李的男人，
正在唾沫横飞地复盘上周的工作。突然，他话锋一转，点名了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林菲，
你的日报是怎么回事？"李主管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文档摔在桌上，"'重复性劳动毫无意义，
建议优化工作流程'？你一个实习生，来教我做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叫林菲的女孩身上。她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扎着马尾，眼神清亮，面对指责，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李主管，"她站起来，
不卑不亢地说，"我只是根据我的观察，提出了我认为可以提高效率的建议。
日报的作用不就是反思和建议吗？""反思？我让你反思的是你的工作态度！
"李主管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典型的PUA话术开始了，"公司花钱是请你来学习和贡献的，
不是让你来指手画脚的！你这种心态，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别把学校里那套带到职场来！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在看自己的电脑。这种场景，
在星尘科技早已是家常便饭。苏晚也曾因为提出不同意见，被这样当众羞辱过。
我以为林菲会像其他人一样，选择沉默或者道歉。但她没有。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calmly按了一下屏幕，然后清晰地说："李主管，首先，我的日报内容符合公司规定。
其次，根据《劳动合同法》第三十一条，用人单位应当严格执行劳动定额标准，
不得强迫或者变相强迫劳动者加班。您刚才提到的'下班后继续思考工作'，
已经涉嫌变相强迫。最后，您刚才对我进行的人身攻击，我已经全程录音。
如果您认为我的工作态度有问题，我们可以按照正规流程，由人事部门介入沟通。
"李主管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大概从未想过，一个实习生敢如此强硬地反击，
还把法律和录音都搬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只能悻悻地挥挥手："坐下！我们继续开会！"那一刻，我看着林菲，
仿佛看到了一束光。在这片压抑的黑暗里，竟然还有人敢于反抗。我意识到，
我的复仇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我需要盟友。当晚，我回到了我和苏晚的公寓，
第一次鼓起勇气整理她的遗物。我打开她的衣柜，里面还挂着她最爱的那条白色连衣裙，
上面残留着她的气息。我抱住那条裙子，仿佛抱住了她，眼泪无声地滑落。在衣柜的最深处，
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后，里面不是珠宝，而是一个黑色的U盘。我心里一动，
把它插进了电脑。U盘需要密码。我试了她的生日，我的生日，都不对。我愣了几秒，
忽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输入了一串数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日。"滴"的一声，
U盘被打开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名为"秘密花园"的文件夹。点开它，
里面的内容让我瞬间攥紧了拳头。这里面，是苏晚的"罪证簿"。一个个文档，
详细记录了公司各种不合理的需求，精确到日期和负责人。
比如"项目A要求三天内出五版完全不同风格的设计稿"，
"项目B在上线前一晚推翻所有UI，要求通宵重做"。一个个文件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