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我弟,奶奶溺死了我七个妹妹。
弟弟出生了,比所有的女孩都更美艳。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女孩。
他偷穿裙子跳舞,给高大英俊的班主任写情书。
村里人说这是恶灵的诅咒。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全是我的功劳。
老姚家,注定断子绝孙。
1
我可能就是那种天生的坏种吧。
我弟姚耀祖,生下来就漂亮得好像洋娃娃。
妈妈抱着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人家都说,孩子是越生越好看果然是这样
她的眼神扫过一旁洗尿布的大姐,和正用一把勺子把苹果刮成泥的我。
我们无疑是反例——我和大姐都长得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丑。
我们都继承了妈妈的眯眯眼、黑皮肤,以及爸爸的粗大骨骼。
但是姚耀祖很会挑着长,他继承了爸爸的长睫毛大眼睛和白皮肤,以及妈妈的细条身材。
我和耀祖之间,隔了七个妹妹。
或者说,七个冤魂。
都是一生出来,就头朝下塞进尿桶。
到了晚上,我奶奶出马,偷偷摸摸扔到后山,让野兽毁尸灭迹。
爸爸说: 两个女娃,够干活儿用了,以后两份彩礼,也够了。再多了,养不起。
每扔掉一个妹妹,妈妈就大哭一场。
但是,她不敢当着爸爸和爷爷奶奶的面哭。
她关起门,一边哭,一边下死力气掐我。
掐我的大腿内侧。
紫色的大包迅速隆起。
我死死咬住嘴唇。
我从小就不怕疼。
她哭完,掐完我,还要厌恶地让我滚出去: 榆木疙瘩一个滚
我乐意当榆木疙瘩,因为我一哭,我妈会掐得更狠。
上大学后,学了心理学,我才知道小时候我下意识的行为,是一种零反馈,会让施暴者失去施暴的乐趣。
弟弟是在我怀里抱到三岁的。
从小,我就是个奸猾的孩子。
当我发现,带弟弟能让我避免做一些更繁重的家务和农活儿的时候,弟弟就长在了我怀里。
而且,抱着弟弟的时候,我绝不会挨打。
不会被我妈的擀面杖敲脑袋,也不会被我爸的大脚踹肚子。
因为他们生怕误伤耀祖。
因为带弟弟,我得到了太多好处。
爸爸特意进城买来的,给弟弟补充营养的奶粉,我每次冲的时候,都会偷偷干吃一勺。
发明奶粉这种东西的人,真是天才。
一勺吃下去,一整天都不太饿了。
——至今我仍然喜欢干吃奶粉,我网购世界各地的奶粉,每当心情不好,我就抱着奶粉罐子,一勺勺往嘴里灌,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我小时候很挨了一些饿,虽然我出生时,早已过了吃不饱肚子的年月。
爸妈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生儿子这件事上面,这是家里优先级最高的事。
因此,爸爸要吃饱吃好,才能有力气耕耘。
妈妈也要吃饱,因为土地肥沃才好播种。
爷爷奶奶是长辈,当然也要吃饱。
至于我和姐姐,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我从小就觉得,我姐像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
她是主动少吃。
因为她发现只有少吃饭、多干活儿,爸妈才对她有好脸色。
可能她一直有幻想,希望爸爸妈妈有朝一日能分给她一点爱吧。
可惜后来,直到她死,她也没等到这份爱。
我就从来没有这种幻想。
饿就是饿,吐酸水。
饿不是孝顺懂事。
我偷吃一切能入口的东西。
比如,隔壁翠莲婶家院墙根那几株蜀葵。
花骨朵红艳艳的,果子青嫩。
都能吃,而且好吃。
微酸的、带着草木清气的滋味,比后来我吃的任何有机、纯天然的野菜,味道都更好。
我抱起刚会跌跌撞撞走路的耀祖。
他白白胖胖,像只刚出笼的发面馒头,身上带着奶香和家里谁也舍不得动他的骄纵气。
耀祖乖乖,二姐带你去摘花花。
他咯咯笑,小手胡乱拍着我的脸,全然不知这是去做贼。
我熟门熟路溜到墙根下。
我把他放在地上,自己踮起脚,飞快地揪下几个最饱满的花苞和刚结的小果,塞进嘴里一个,清甜的汁水立刻溢满口腔。
我把剩下的全塞进嘴里,又仔仔细细摘下一个半开的花苞,把带着花蜜的花芯,喂给眼巴巴看着我的耀祖。
他吃得饱饱的,吃这东西只是乐趣。
他的小嘴咂咂响,含糊不清地叫: 甜……
2
小兔崽子又来糟蹋我的花
一声尖利的咒骂炸响。
翠莲婶叉着腰从她家堂屋冲出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胳膊。
我心脏猛地一跳,但手上动作更快。
一把将耀祖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背脊对着冲过来的翠莲婶,扭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又尖又亮,足够让半个村子听见:
婶子你打我吧别打我弟弟弟弟小,他什么都不懂他想吃,我只能帮他摘不然,我……
翠莲婶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下。
隔着一个院墙的邻居,我们家的事,自然瞒不住她。
我妈听见动静,也黑着脸从屋里出来了: 请娣,你个死丫头,皮又痒了是不是?
当看见我被翠莲婶揪着胳膊,怀里还护着耀祖时,她眼神闪了闪。
当着外人的面打护着金疙瘩的女儿?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
翠莲婶啐了一口浓痰,差点溅到我鞋面上。
她斜睨着我妈: 哼姚家的,看看你养的好闺女贼骨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你们这种坏了德行的人家,能养出个什么『好』儿子来别是个讨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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