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姐生下来就盲了一只眼睛。
但她能一目看清人的本性。
我及笄那年,家里给我们姐妹几个谈婚事。
好的夫君都让受宠的姐姐选走了。
只剩下清流文官姜阳和将军贺寿昌。
长姐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对我说: 选姜阳吧。
你当贺将军官居从一品为何其余姐妹不选他,无他,跟着他,要去边疆吃沙子。
我说: 就因为这样吗?
长姐这才说: 我还看出来他控制欲强过寻常男人十倍,我担心你嫁过去受不住。
我笑嘻嘻地走到了贺寿昌面前。
日后托将军照顾了。
长姐不解。
可是我知道,姜阳是长姐的心爱之人。
而我正好从小就缺爱,就喜欢愿意对我上心的。
1
我是左相府外室女,地位连妾生女都不如。
我本来根本进不来这相府。
是我七岁那年,我爹和夫人的亲弟弟一同在我娘下处喝酒时,夜里起了大火。
我娘疯了似的把两个喝醉了的男人从房间里拖出来。
自己被砸到了后脊。
搭上了一条命。
我爹官居高位,舅舅是国公府独子。
我娘一口气挽救了两个家族。
因为这点恩情,我被接入了左相府。
2
嫡母不管我,随便把我扔给了一个妾,记到了她名下。
我也是运气差。
我那养母没多久也死了。
于是我成了左相府的一道游魂。
托秦家舅舅的福,他隔上半年一年会问我一回。
所以嫡母不喜欢我,也没让我这么死了。
我长姐是家里另一道游魂。
她运气比我好,托生在嫡母腹中,而且嫡母就生了她一个女儿。
但她运气比她其他姐妹差太多,她生下来就有疾。
长姐一只眼睛看不到,左眼眼窝生下来就是一个黑黢黢的窟窿。
据说当时把嫡母吓得差点把她摔到地上。
长姐这样的情况,在京都世族大家中被称为不祥。
所以长姐从生下来,除了生辰年节烧香这种大事,基本上就没离开过房间一步。
她独居的院子像是府中一座孤岛。
我那三间破屋子也像。
孤岛就应该和孤岛建立起联络,所以我从十多岁就喜欢去长姐房间玩。
3
头一次翻窗进来时,看到一个身穿锦缎的大家女坐在绣棚前,无声地一针一针做着绣活。
长姐活得就像是她绣棚上的鸟。
漂亮、华贵、娴静、死寂。
同时也只能见一侧面。
我头一天给她带了点心。
我礼仪做得不太好,根本没人教我。
我有时候会偷偷去看三姐她们跟着院里的嬷嬷学规矩。
学了个四不像。
过来给长姐见礼。
长姐,我是蓬莱阁的小十。
她抬头看我一眼。
我们家家教极严,家中上到主母,下到洒扫丫头,个个都要梳端庄规矩的发髻。
我不太会梳,但是也清楚,头发必须全部挽上去。
松下来轻轻浮浮的,被嬷嬷看到了会挨手板子。
长姐可以,她一侧脸留下了一缕发。
虚虚地遮着眼睛。
她活得好像个泥菩萨。
她竟然不会说话的。
我头一天在她房里叽里咕噜,从二门上嬷嬷养了一条哈巴狗说到今天三姐新穿了一双百蝶穿花的绣鞋。
从今日晨起的天气说到了晚间厨房做的乳酪。
我说得口干舌燥。
长姐都不说话。
她安安静静地做着绣活。
只在我要走的时候,问了我一句: 百蝶穿花,是什么颜色的蝴蝶?
我挠挠头: 宝蓝色,颜色是暗了一点,但是绣得非常雅致,蝴蝶栩栩如生,就像是要从鞋面上飞起来那样。
她低下头,再也没说话。
4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去她那里。
开始还只是早晚待待,后来午睡都在那里。
左相府永远门庭若市,我爹如今如日中天,我嫡母是郡主之女,身份尊贵。
他们是京都贵人圈中的贵人。
可是几道门,几面墙,就可以永远把他们的热闹隔在外面。
我和长姐这里,安静得像是时间都不流转。
对,没有错,我现在已经自动默认长姐这个院子是我和长姐的地方了。
除了她的绣品每天都会加些东西。
除了我从早到晚喋喋不休之外,我有时候睁开眼也会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长姐记性好过我。
一个月之后,冬日,我开始从外面弄些炭来在她走廊下烤地瓜。
其实我是想去屋子里烤的。
毕竟外面好冷,我的手都起了冻疮。
可是长姐的绣棚如果沾染上了烤地瓜的香气。
大概是会掉价吧。
于是我坚持在外面烤。
然后时时和她汇报烤成什么样子了。
哎呦,姐姐,有块皮烤焦了。
软了软了,拿树枝插一插能插动了。
长姐流油了好肥一只地瓜,这只给你吃,我先替你尝一口。
……我再替你尝一口。
算了,这个没有了,我再给你烤个小的吧。
小的这次我忍住了。
一口也没吃。
小的刚烤好,我用筷子插着要往门里送。
然后就看到长姐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没接我的烤地瓜。
她对我说: 给你做了身新衣裳,开春阖家女眷去庙里进香的时候换上。
她那天心情难得很好,看我换衣裳时,一边小口吃着我的烤地瓜。
一双眼睛眯起来,看向外面。
虽是无波无澜,却是无情也动人。
我看到我的衣服旁边,还放着一身新襦裙,绛色的衣料。
袖口绣着繁琐的牡丹暗纹。
长姐,这条裙子好漂亮,你自己穿的吗?
她摇摇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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