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三年,宫中时见青鳞巨蟒绕梁缠柱。
宫人接连无端受孕,遍查无果。
后一月,奚夫人产下一窝蛇子。
泰和帝大怒,下令焚宫。
宫人哀嚎声中,冲天大火燎伤了护国神木帝休。
参天大树,一夜间,半树枯黄。
童谣传: 青龙现,赤鸟亡。帝休落叶黄,若木灼红华。
泰和帝即命长公子沉渊,率五百赤羽军,开五衢木塔,召我入宫为妃,实为斩蛇。
而沉渊,曾是我未婚夫。
是他,亲手将我囚禁在这里。
现又亲手,将我献给他父亲
1
五衢木一根根地从外面取走,光线照得我眼睛生疼,落在皮肤上,有着强烈的灼痛感。
十年未见天日,我还是伸手,想去碰触。
当着金甲、冠赤羽的军士手握绑着秘银链的穿波箭,贯穿我的琵琶骨时。
在尖锐的痛意中,我知道是沉渊来了。
穿波箭啊,是我十岁时潜入蜀湖底,绞杀鼍龙,取其额骨磨成,送给沉渊的生辰礼。
等确定我被穿透琵琶骨,痛得全身抽搐,无力挣扎后。
他们才把那以铁刺为圈、深扎入我四肢的铁链,从雕满符纹的黑色基石上一道道解开。
由有着夸父血脉的夸奴拉着铁链,将我带出木塔。
赤足踏在青石阶上,日光刺透双眼,满目皆红。
一如十年前,巫罗苍伤以血卜天,告诉我青螭天命未绝,落于我身。
无论何等欺辱,皆需隐忍而活。
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
炙热阳光之下,公子沉渊已不再是当年在青螭为质时那青涩畏缩的模样。
背光端坐于战马之上,宛如金甲战神。
赤羽军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比阳光还要炙热。
谁又不想看看,青螭的亡国帝姬,原定的下任巫罗,长什么模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将目光收回。
却只见褴褛的布条下,大片白如皎月般的肌肤,映着日光,泛着鳞片般的光泽。
正看着,就有赤羽军拎着一袭红羽披风,裹在我身上。
羽泛金光,质若无物。
这是赤羽王族才能着的羽衣。
眯了眯眼,看着端坐的沉渊挥手,示意夸奴将我拉上了生铁所制、雕满符纹的囚车。
再将那穿入四肢的铁链缠绕在囚车之上后,又锁于夸奴腰间。
而穿过琵琶骨的秘银链,自是由沉渊稳稳地握于掌心。
就算我重伤被囚于五衢木塔时,才十二岁,并未从苍伤那里习得多么高深的巫术。
可封禁十年,依旧让他们忌惮至此,也不枉苍伤于国破时,以血卜天。
我端坐在囚车上,任由琵琶骨处的鲜血滴落在炙热的地上,滋滋作响。
也任由这光刺痛双眼,灼得肌肤火烧一般的痛。
闭眼享受着这阴湿木塔里没有的自然气息,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苍伤说过,所谓宿命不过是轮回。
既然天命归于我身,我出塔之日,便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我与沉渊,始于这由我亲手所造的穿波箭,必然也终于这穿波箭。
2
当我的囚车途经朱雀街时,路边聚满了黎民百姓。
衣着华丽的赤羽稚童跟着囚车,好奇地打量着拉车的夸奴和囚车中的我。
随车吟唱: 青蛇皎皎,月下游。细腰丰乳,白肤莹。母女同欢悦君王,双双游入九霄宫。
我闭眼听着,嘴角勾着轻笑。
也就在这时,叱喝声传来,囚车晃动。
只见一个又一个戴着脚镣的青螭旧民,捧着一罐清水,泼于街上,为我开道。
却无一例外,都被赤羽军抽打得遍体鳞伤,再让那由夸奴拉着的铁车从他们身上碾过。
清水,被血水染红。
骨碎声声,肠肚皆裂。
可他们依旧高呼着: 青龙归,赤鸟亡。帝休落叶黄,若木灼红华。
巫罗归,蜀民兴巫罗归……
我看着自己的血,滴落囚车,和他们的骨血融合在一起。
猛地想起幼时苍伤对我的教导: 这天地间,所有的是非过错,只在同族。异族之间,只有利益厮杀,你死我活。
鸟不会在意吃掉的虫子,是否良善。蛇不会在意吞入的鼠兔,是否无辜。
招黎,只有同族的血,才能永远和你融合在一起。
3
越来越多的青螭旧民,从四处涌出。
沉渊置若罔闻,号令赤羽军长车直入,带着我直入宫门。
任由身后,两首童谣随意吟唱。
传闻九霄宫中,有当年朱雀神鸟留下的神羽,又有现任巫贤在那团团如盖的神木帝休上布下法阵。
我的巫力在这里无法施展。
所以那穿过琵琶骨的穿波箭也好,钉于四肢的铁链也罢,都被取了下来。
只是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不是沉渊,也不是泰和帝,而是玥夫人。
她几乎是狂奔而来,见到我时泪流满面。
扯着织羽华服,想帮我捂着穿胸涌血的伤口。
却又抖着手,不敢碰触,哭颤着: 阿招,我的阿招。受苦了,阿招……
可跟着,又露出慌色。
忙将身后一个少年拉到我面前: 快,叫阿姐。
那少年,朱衣玉带,脸带傲色,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怨恨。
不甘不愿地唤了一声: 阿姐。
玥夫人忙朝我道: 这是你阿弟,年岁,名重融,你唤他阿融就好。
他有着双与我相似的细长眼眸,其他却更像当年那率着铁骑,踢开若华宫门的泰和帝狂鶵。
见我细细打量着阿融,玥夫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复又将他藏于身后。
哆嗦着道: 阿招,你这是恨阿妈吗?
十年不见,你连句『阿妈』都不肯唤了。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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